别說是老楊頭心疼得差點死過去，旁邊看到的人也都揪心。

　　大家夥兒的心頭都升騰着同一個疑惑：這家夥到底去哪了？
經曆了啥啊把自個搞成這副鬼模樣！

　　楊華忠也在場，心裡自然是清楚怎麼回事，但面上，他跟周遭前來看熱鬧的村民們一樣，也是滿臉的問号。

　　面對老楊頭的哭嚎和詢問，他一問三不知，于是現場最知情的人就是那個把楊永仙馱回來的村民。

　　“……我跟我婆娘準備去山裡砍柴，才剛走過一個山坡，就看到樹底下躺着一個人。
我們還以為是乞丐，見那人一動不動，我們還以為是乞丐死在那兒，就過去瞅瞅，結果發現是永仙。
”

　　“我摸了他的鼻子，有氣息，喊他又喊不醒，隻能把他先馱回來了……”

　　老楊頭一把握住說話村民的手，涕淚縱橫。

　　“鐵柱，你是我老楊家的大恩人啊，老漢我要不是腿腳不利索站不來，我都要給你下跪磕頭，多謝你送我家永仙回來，沒讓他在山裡被野狗啃，多謝你啊……”

　　“老楊爹你别這樣，大家夥兒都是鄉裡鄉親的，應當的。
”

　　老楊頭又對前來圍觀的一衆村民們道：“鄉親們啊，我家永仙也是受害者啊，官府都過來斷案了，這事兒是那個三無自個點燭火引起來的火災，”

　　“老漢我是福大命大剛好夜裡不在家才躲過一劫，我家永仙也是祖宗保佑才不在屋裡，如今我家永仙好不容易回來了，想必是給大家夥兒修橋鋪路的善舉得到了神靈的保佑哦，你們說是不是？
”

　　大家夥兒怎麼好意思當面說不是呢？

　　何況官府調查了一番後确實洗清了楊永仙縱火的嫌疑，嚴格意義上來說，楊永仙确實也是受害者。

　　楊華忠也過來對那個村民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福伯和旺生父子拎着醫藥箱進了門，楊華忠于是驅散了前來看熱鬧的衆村民，領着福伯父子進屋給楊永仙診治……

　　夜裡，老楊家各房的人，還有親戚們，一波波都來了楊華忠家看望楊永仙。

　　這麼好的機會，楊若晴肯定不會錯過的，所以也跟駱風棠一塊兒過來了。

　　楊永仙被安排在老楊頭住的客房裡，兩張床鋪并排，中間隔着一張小桌子，小桌子上擺着一摞藥包，一隻茶壺兩隻茶碗。

　　楊永仙直挺挺躺在床上，眉眼緊閉。

　　譚氏側身坐在床邊，豎起耳朵聽動靜，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抓着楊永仙的一隻手。

　　床前，老楊頭坐在輪椅上，目光也是在楊永仙身上打着轉兒。

　　旁邊，站着楊華忠楊華明他們。

　　孫氏和鮑素雲楊華梅這些女眷們也都在，大家端了凳子遠遠的坐着，小聲的說着話。

　　楊若晴和駱風棠進來的時候，剛好躺在床上的楊永仙爆發出一陣咳嗽，這咳嗽揪着老楊頭和譚氏的心。

　　“永仙，你咋樣啊？
醒了沒？
”譚氏看不見，全憑聽，便順着楊永仙的後背去幫他拍幫他撫，邊問。

　　老楊頭能看到，忙地道：“醒了醒了，大孫子睜眼了。
”

　　譚氏道：“菩薩保佑，可算是撿回一條命了。
”

　　楊華忠遞過去一隻碗：“永仙，喝口水潤潤嗓子，這一通咳，嗓子眼肯定難受。
”

　　“對對對，來，永仙能坐起來不？
喝口水。
”譚氏問。

　　楊永仙躺在那裡，搖搖頭，聲音沙啞的道：“我坐不起來，渾身乏力，得有人扶着我才能勉強坐着喝到水啊……”

　　譚氏愣了下，随即喊道：“我眼睛看不見沒法扶，你們誰來扶一下永仙？
”

　　老太太邊問邊挪動腚兒往旁邊讓，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最後，楊永智過來了，他把楊永仙扶坐起來，楊華忠便俯下身喂楊永仙喝了幾口水。

　　喝了幾口楊永仙就不喝了，靠在那裡喘着氣，眼睛半眯着從面前一衆人面上掃過。

　　老楊頭探身過來，一條條深刻的皺紋将他的眼睛壓成了三角眼，眼皮子耷拉下來，再添上這幾日沒睡好覺出現的眼袋，整個人的臉顯得好浮腫，眼神也好渾濁。

　　“永仙啊，這段時日你去哪了呀……”

　　老楊頭才剛出聲，楊永仙突然眉頭一皺捂住嘴。

　　老楊頭見狀更緊張了，推動輪椅再次湊近幾分：“永仙你咋啦？
是不是哪裡不自在啊？
你跟爺說，爺喊大夫……”

　　楊永仙搖搖頭，原本想撒個謊說他沒有哪裡不自在，結果出聲的話變成了：“爺，你說話的時候能離我遠點不？
您老口臭差點熏死我了……”

　　話說了一半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驚恐睜大了眼。

　　什麼情況？

　　怎麼心裡想的全給說出來了？
他沒打算說啊！

　　老楊頭起初沒聽清楚，直到身後傳來楊華明的笑，老楊頭才意識過來。

　　他老臉微紅，有些愠怒，卻又不忍心對楊永仙發脾氣，于是苦着臉道：“爺上了年紀，抽了一輩子旱煙，喝了一輩子酒，這嘴裡的氣味不好聞也沒啥大不了的。
倒是你，這段時日到底上哪去了啊？
咱那宅子都被三無那狗日的給燒了，你曉得不？
”

　　老楊頭這回學乖了，沒再往前湊，老老實實坐在原地問話。

　　楊永仙愣住了，身子猛地往前傾：“什麼？
宅子燒了？
三無大師不可能燒宅子！
”

　　“咋不可能？
那狗日的自個都把自個給燒死了！
”老楊頭沒好氣的道。

　　楊永仙傻眼了，“不，我不信，我要去看！
”

　　他掙紮着要下地，被楊永智按住。

　　“大哥，你這副樣子能走幾步？
咱爺沒騙你，三無真的放火把那宅子燒了，自個也沒能出來，這事兒官府都來查過，斷了案的。
”

　　楊永仙睜着一雙血紅的眼睛瞪着楊永智，聲嘶力竭的道：“官府懂個屁，三無大師是南洋那邊過來的高人，他能通神，他怎麼可能放火？
就算着火了他也不會死，他是神仙！
”

　　楊永智搖搖頭，“你不信，我也懶得跟你解釋，事實就擱哪兒。
”

　　他起身往人群後面去，懶得在床邊坐，嘴裡嘀咕着：“還神仙呢，神仙照樣燒成一捧灰，骨灰就寄放在道觀呢，不信自個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