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嬸，我沒聽錯吧？
你抓雞送去做啥？
給小黑，還是給小黑他二姑賠罪？
”

　　楊若晴忍不住把手裡的茶碗放在一旁，好奇的問

　　鮑素雲淡眉輕蹙，目光凝重，輕聲呢喃着：“也不叫賠罪，也不是單獨送雞給誰，反正就是拿一隻雞過去緩緩關系吧。
”

　　楊若晴笑容有些無奈，“五嬸，你這話突然讓我想到了一個小故事，你跟那故事裡的主人公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

　　屋裡幾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連鮑素雲都有些好奇。

　　楊若晴道：“從前有個老實人，脾氣是一等一的好，她好到啥地步呢？
”

　　“據說夜裡有賊來她家偷東西，她幫着開門，生怕那賊從窗戶裡鑽進來摔到了。
”

　　“賊拿了東西就走，她還得給賊貼兩個餅子帶身上。
”

　　“在村裡，明明是别人欺負她，照着她左臉打了一巴掌，她一點兒不氣惱，還把自個的右臉給送上去讓對方打，她原本以為自己這麼好，忍氣吞聲得跟一隻千年老王八似的，這下人人都得念她的好了吧？
”

　　“可是别人提起她來，都搖頭，說她是個傻子。
走哪，擱哪，人家都不給她面子，因為知道她不需要面子。
”

　　屋裡三個聽故事的人聽到這裡，表情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孫氏和綿綿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鮑素雲。

　　鮑素雲自己也是紅了臉，有點不好意思的沖她們倆笑了笑。

　　晴兒故事裡的那個老好人可不就是我麼？

　　就算别人不給我面子，我也不在乎呀，我做好事，我忍氣吞聲，我圖的不是自己，我是為了自己的子女後代行善積德呢。

　　鮑素雲心裡默默的想着，覺得自己的堅持是對的，好人終究會有好報，就算不報在自己身上，也會報在自己後代的身上。

　　“後來這個老好人老了，死了，到了閻王面前宣判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從前做過的那些自以為是積德事兒的好事兒，在閻王爺的功德簿上卻一筆都沒落下，甚至，有的還弄巧成拙成了壞事，閻王反過來還要罰她。
”

　　“啊？
”聽到這兒，鮑素雲有些坐不住了。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她可是個好人啊，做好事咋還要罰呢？
”

　　鮑素雲也問出了孫氏和綿綿心中的困惑，她們問詢的目光重新投向楊若晴。

　　楊若晴先前說了那麼多，有點口幹舌燥。

　　趁着這空隙又抿了一口茶水，接着給她們解惑。

　　“人之初性本善，善良和包容本身是沒錯的，這是一種美德，值得鼓勵。
”

　　“但善良和包容，也需要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并不是一味的順從。
隻有在自己内心認可的情況下去做那件事，那才是真正的善良和包容。
”

　　“如果自己做的那件事，在外人看來是忍讓的好事，可自個心裡卻覺得憋屈，那這個人就是窩囊。
”

　　“向善而生，向善而死，一個人毫無原則的善良和包容，其實也是變相的縱容惡勢力，讓惡行為越發嚣張，這就不是行善積德了，這是姑息養奸，是助纣為虐，所以當那個自以為最善良的老實人到了閻王爺跟前，不僅沒得到嘉獎，反而還受到了懲罰，原因就在此。
”

　　面前兩大一小三人皆聽得瞠目結舌。

　　楊若晴話鋒一轉，直接把事例套在鮑素雲和小黑身上。

　　“就拿今個的事兒來說吧，甭管是撒謊成性的小黑，還是不分黑白的王春花，他們都是錯誤的一方，既然是錯誤的一方，就要承擔後果。
”

　　“五嬸你屁颠着拿一隻雞送過去，這是對錯誤的縱容和态度的松弛。
會讓他們産生一種錯覺，那就是你們五房好欺負，欺負之後不用承擔啥後果，還能吃到雞。
”

　　“所以，我不贊同五嬸你送雞過去，不僅不能送，接下來這段時日，你還得故意晾着老王家一些，好讓所有人看明白，你是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人，往後誰再來欺負綿綿，也得掂量掂量。
”

　　綿綿用力點頭，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她嘴裡也堵了很多很多的話想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還是晴兒姐厲害，把她心裡的話全給說出來了。

　　有些她沒想到的，晴兒姐也一并說出來了，好解氣，好痛快啊！

　　孫氏忍不住道：“素雲啊，晴兒說的沒錯，你這性子實在是太好了，咱綿綿，可不止受了這一回欺負哦……”

　　之前祥子調戲綿綿，綿綿都不敢跟鮑素雲說。

　　是蔣桂玲瞧出了端倪才旁敲側擊問出來的，若是蔣桂玲沒察覺，那綿綿可能真的要被祥子給欺負去了。

　　就算沒欺負去，也得提心吊膽過日子。

　　為啥綿綿不肯跟自己的親娘那裡說，那裡尋求幫助呢？

　　究其原因，還不就是因為親娘性子綿軟，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能護着她嘛！

　　這些話，堂屋裡四個人都心知肚明，包括鮑素雲自己。

　　鮑素雲一臉黯然，目光心疼又愧疚的看着綿綿，輕聲呢喃：“是娘沒用，讓你受委屈了……”

　　綿綿也從那些不好的回憶中回過神，忙地搖頭，“娘，過去的事兒咱不提了，就說眼下吧，眼下這雞，你千萬不要再送了……”

　　孫氏也道：“是啊素雲，沒必要。
”

　　楊若晴更是重新端起了茶，慢悠悠的喝着。

　　道理，她都說了，能不能聽進去，得看五嬸自個。

　　鮑素雲一咬牙，“好，那就不送雞了，送的也沒意思。
”

　　“這幾日，我也不去老王家了，至少，王春花在老王家一天，我都不會去。
”

　　楊若晴朝鮑素雲豎起一根大拇指：“五嬸，這才對嘛，一定要堅持住哦！
”

　　鮑素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楊若晴喝好了茶，站起身對綿綿道：“綿綿，陪我去看看你嫂子吧。
”

　　“诶！
”

　　綿綿應了聲，上前來挽住楊若晴的手臂一塊兒去了後院找蔣桂玲說話去了。

　　堂屋裡，鮑素雲起身給孫氏面前的茶碗續了水，挨着孫氏身旁坐下。

　　“三嫂，今個這事兒鬧的，我心裡一直不能平靜，其實，我真沒想要梅兒和栓子賠禮道歉啊，尤其是梅兒還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