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
”

　　喚了她一聲，他牽着馬車迎了過來。

　　“你吃過晌午飯沒？
”她問。

　　駱風棠如實道：“徐大哥要留飯，我拒絕了，想等你一塊兒吃。
”

　　楊若晴道：“鄒夫人盛情難卻，我已在她家吃過了呀。
”

　　駱風棠微笑着點頭：“你吃飽了就好。
”

　　楊若晴道：“可你還餓着肚子。
”

　　“我一頓不吃沒事兒，夜裡家去再多吃一碗呗！
來，上車！
”

　　他為她掀開了車廂簾子。

　　她道：“不想坐裡面，就跟你一塊兒坐前面，看風景。
”

　　“也好。
”

　　他先把她扶上了車，自己再繞過馬頭，坐到了她身側。

　　然後驅動馬兒，在街道上四平八穩的行駛起來。

　　身後，縣衙後院的一處假山頂端的八角涼亭内。

　　鄒林兒雙手背在身後，望着眼前大路上，那輛緩緩遠去的馬車。

　　以及馬車前面那并肩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年輕男女。

　　少年俊秀的眉，緩緩皺在一起。

　　眼底，有很複雜的東西悄然淌過……

　　羨慕？
嫉妒？

　　失落？
惆怅？

　　說不清道不明。

　　直到馬車拐進那邊的街道十字路口，混進車流和人海中，再尋不到蹤影。

　　少年方才收回視線。

　　滿腹的情懷化作無聲一歎。

　　若是自己這身子是健康的，該多好？

　　大家都說他淡泊名利，與世無争。

　　那是因為他清楚自己這身子骨，争了也是白争。

　　少年最後再一次回眸，朝着馬車消失的方向投去一瞥。

　　方才步下了涼亭。

　　……

　　天短暫的放晴了。

　　村裡家家戶戶，男人們忙着下田去清田溝，适當的排水。

　　婦人們則趕着洗洗刷刷。

　　楊若晴也沒閑着，從鎮上酒樓視察完回來後，便約了駱風棠一塊兒進山去。

　　這趟家來，她有一個計劃。

　　想要再好好發掘一下山裡的資源。

　　炎熱的暑天已臨近尾聲了，等到入秋，山裡的野果和藥材相繼成熟。

　　這些野果品種多，分量足。

　　從前除了進山的獵人樵夫還有放牛娃們摘點打打牙祭，大都都是熟透了。

　　再從樹上掉下來，砸進地裡腐爛。

　　藥草也是如此。

　　一年一年，一季一季，全都浪費了。

　　今年，她打算組織人手把這些野果采摘下來。

　　做成果脯，果蜜醬，分銷出去。

　　秋天是采藥的黃金季節，等采完這一季，她會跟福伯那好好溝通一番。

　　在這山裡開辟藥園子，那些陪伴着日常生活需求量大的藥材，以及那些稀缺藥材，自己來種。

　　除此外，她還有一個大膽的設想。

　　“棠伢子，你說，咱能不能在山裡面圈塊地兒，或者幹脆圈個不大不小的林子，來養香獐子？
”

　　路上，她征詢着駱風棠的意見。

　　雄香獐子身上的麝香，老值錢了。

　　去年她和棠伢子弄到了一塊，賣了二三十兩銀子呢。

　　聽到她的提議，駱風棠認真想了一下。

　　“養獐子，也不是不可以。
”

　　“圈林子，人多力量多，最難的，就是這待小獐子要費些功夫。
”他道。

　　楊若晴笑了下，道：“我這趟回來，當務之急是把果脯和果蜜醬弄出來。
”

　　“養獐子，眼下還隻是一個構思。
”

　　“有了目标，才有努力的方向不是？
”她問。

　　駱風棠點頭：“那這樣好了，回頭這些時日，我多往山上跑跑。
”

　　“我曉得哪些路上有獐子出沒，能逮幾隻回來就逮幾隻回來，咱積少成多！
”他道。

　　“好滴！
”

　　……

　　吃過早飯，楊若晴挎着衣服剛出家門準備去池塘那塊洗。

　　剛走到院門前的大路上，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趕着一輛馬車從清水鎮那邊過來，徑直往村口那邊駛去。

　　打從她身邊過時，馬車停了下來。

　　中年男人一臉和氣的朝她這邊詢問：“姑娘，跟你打聽個人，你們村可有一個叫楊華明的？
”

　　楊華明？

　　找四叔的？

　　楊若晴轉過頭來，這時才看清來人的長相。

　　長臉，三十五六的光景，臉上長着胡茬，是個獨眼龍。

　　他身上的穿戴，還算體面。

　　氣質上不像那些甩手掌櫃，卻也不像個土裡刨食幹粗活的。

　　說話的時候和和氣氣的，讓她一時間還真感覺不出他的職業。

　　“敢問閣下你是誰？
”她問。

　　警惕之心不能松。

　　沒說有，也沒說沒有。

　　來人笑了：“我叫黃老九，跟楊華明在外面跑小買賣時候認識的，剛好打這附近過，聽他上回提起家住這，就想過來拜訪下。
”

　　“哦。
”楊若晴點點頭。

　　黃老九又道：“姑娘，你們村到底有沒有一個叫楊華明的？
”

　　“你幫我帶個路吧？
不然，傳個話也成哪，我大老遠過來一趟不容易，多謝多謝啊！
”

　　黃老九笑着，撩開身後的車廂簾子，從裡面拎了一隻油紙包的東西來塞給楊若晴。

　　“頭回見面，一包糖角子。
”

　　楊若晴正想要說不要。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這時，一個人影屁颠颠跑過來了。

　　“哎呀呀，晴兒你不要給我撒，我要我要……”

　　楊若晴扭頭一看，來的不是别人，正是劉氏。

　　她趕緊退後，并把劉氏拽到一旁壓低聲道：“四嬸你來的正好，這個人自稱是四叔的朋友，過來拜訪呢，我沒跟他說。
”

　　劉氏剛接過那包糖角子，一聽這話豁地擡起頭來。

　　“啥？
你是過來找我男人的？
”她一個箭步竄到馬車旁，劈頭就問。

　　這邊，楊若晴滿頭黑線。

　　這個四嬸，也不多摸幾下底……

　　那邊，劉氏問那黃老九：“楊華明是我男人，我是他媳婦，你找他啥事兒？
”

　　黃老九怔了下，原來找到正主了？

　　他高興的點頭：“原來是弟妹啊？
在外面的時候市場聽華明老弟提起你，說你最賢惠……”

　　這話假的……

　　楊若晴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

　　楊華明會說出這種話？

　　誰愛信誰信，反正她自己是打死不信。

　　可是，劉氏信了。

　　她攏了攏頭發，屁颠颠的問黃老九：“他當真這麼誇我來着？
”

　　“嗯，當真。
”

　　“那他還誇了我啥？
”

　　“呃……”黃老九眼珠兒一轉。

　　像是也沒料到一句見面時的寒暄話，會被這婦人較真。

　　心裡正想着說辭，劉氏已迫不及待的催促他。

　　“哎，你想起來沒？
倒是快說呀？
那個沒良心的還誇了我啥？
”

　　“勤勞？
好看？
賢淑？
”

　　“哎喲，你這人咋回事啊，這是要急死人呐，你快說呀……”

　　劉氏踩着黃老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