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虛舉完牌,茶馬司的司丞不由得看了霍惜一眼。
又偷偷拿眼看了大使一眼,唱道:“君家出價五十五錢!
”
巽五扭頭看了霍惜一眼,見她不動聲色,也跟著舉牌,司丞隨即又唱道:“六十錢!
”
大廳中一眾茶商開始交頭接耳。
這是最後一批茶了,又是陳茶,又是劣茶中的劣茶,沒必要吧?
世子夫人不買點搭頭回去,茶馬司還敢為難她?
不放她走?
五十錢他們尚且嫌貴,這還叫上價了?
哪知很快又聽到君氏跟世子夫人把茶錢叫到八十錢了!
嗡聲四起。
這還不算完,八十五!
九十!
九十五!
九十五錢了!
天爺!
難道還要叫價到一百錢!
翻一倍價?
個老天爺!
陳茶劣茶還搶著叫價?
方才要是也這麽叫價,茶馬司今天定能狠收一筆!
茶馬司的大使被一眾茶商盯著,暗自捏了一把汗。
難道這批劣茶還是好東西不成?
他們把良茶當劣茶賣了?
和副使兩人偷偷拿起一塊茶餅,看了又看……
面上還是星星點點的黴粒,再仔細嗅了又嗅,不刺鼻,但是這是黴茶不錯啊,確確實實長了黴粒了,怎麽還叫上價了?
“世子夫人為軍中添良馬之心,我等感佩於心,不若……”大使開口了。
那意思明擺著,世子夫人,這價擡得可以了,您可以收手了,再叫價,他們都不好意思收這個錢了。
霍惜笑笑,看了巽五一眼,巽五心領神會,舉牌……
“一百錢!
”
一百錢!
一百錢了!
真真擡到一百錢了!
比茶馬司定的底價五十錢,整整翻了一倍!
一眾茶商被驚得紛紛起座,搶著上前把面前展示的茶餅拿在手裡細看。
莫非這真是好東西?
京師的達官貴族就流行喝這種長了黴粒的茶?
能賣上高價?
聽說世子夫人有大船做外洋的的生意,難道是倭人和洋人喜歡這樣的茶?
那他們要不要也買一點?
眾人心裡直犯嘀咕,連方才都懶得端茶杯的茶商都上前端起茶湯看了又看,見茶湯冷了,急急讓差役再沏了熱茶水上來。
那茶餅拿在手裡,肉眼可見地受了潮,面上布滿了金黃色的黴粒,這確確實實是黴茶沒錯了。
但聽說世子夫人有一雙點金的手,莫非這些黴茶真的能生財?
眾人心裡驚疑不定。
有獵奇之心的,但又摸不清裡面的門道,直歎賺不到這筆錢了。
再者,也不敢跟世子夫人叫價啊,這都擡到一百錢了,看來世子夫人是真真想要這批茶的。
他們可不敢跟世子夫人搶心頭好。
一眾茶商搖頭歎息著回到座位上。
直歎自己見識少。
眼前有寶物卻不識。
這若是君家搶到手,還可以分一杯羹,讓君家勻一些給他們拿回去研究研究,可若世子夫人買到了,還有他們的份?
心裡直道遺憾。
茶馬司大使副使面面相覷,這真是好東西?
還是世子夫人在幫他們?
心裡直打鼓。
看向君若虛。
一邊盼著他出價,一邊又不想看到他舉牌。
這若真是世子夫人想要的茶,那這小子豈不半點眼色都沒有?
不怕世子爺報復啊?
易巴郎也盯著大使和副使不放,恨他們沒有眼色。
這還不落錘?
等著世子爺把茶馬司的一眾人等都換了?
回家吃自己?
嘖嘖嘖。
再看一眼君若虛,直道這小子初生牛犢,冒冒失失,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是仗著有個國公府的姑姑和大少爺表兄,敢跟世子夫人叫闆了?
見君若虛和管事的在嘀咕,直道他沒眼力。
沒眼力的君若虛,果然又舉牌了,“一百又五錢!
”
一百又五錢!
大廳裡頓時鴨雀無聲。
眾人盯著君若虛看了半晌,又齊齊看向霍惜。
世子夫人還會叫價?
這都一百零五錢了!
霍惜卻笑了笑,對著君若虛道賀,“那這批陳茶,就歸君氏所有了。
我替朝廷替前線的將士們多謝君家慷慨解囊,又為軍中添置一批良馬!
我父親和夫君常歎軍中少良馬,以至北邊騎軍不足。
若我軍多良馬,騎軍可大大擴編,把北邊的草原人趕至草原深處,指日可待!
”
眾人一聽,立時反應過來。
世子夫人是這個意思啊。
這世子夫人不止夫君在軍中,她娘家父親還是中軍大都督呢。
怪不得一直在擡價,原來是想多籌些錢,為軍中多購些良馬?
還以為這批陳茶是好寶貝。
他們這些茶商,還比不過一個初入茶場的女流有眼力了?
皆松了口氣。
茶馬司的大使和副使也回過神來,齊齊向霍惜做揖,“我等替朝廷多謝世子夫人這番為國為民之心!
”
有錢了!
沒想到一批陳茶黴茶竟能賣到一百又五錢!
“君家有心了。
”
一眾茶商紛紛朝君若虛拱手,對大使說道:“下回茶馬司若有中茶劣茶清倉,記得提醒我等一聲,也讓我等為軍中出一份力。
”
“對對,記得提醒我們!
也給我等出一份微薄之力。
”
大使和副使面露笑容,心中極為暢快。
還以為這次清倉要求爺爺告奶奶了,沒想到這麽順利,還多籌得不少銀子!
美滿!
而君若虛卻覺得又掉進姓張這女人的坑裡了。
咬了咬後槽牙,厲目看了後頭的管事一眼。
若不是他一直鼓動,他如何會一直跟世子夫人叫價?
五十錢的價格被他喊到一百又五錢!
足足高出一倍不止!
這等黴茶他購回去有何用!
他君家缺了好茶?
君家是有錢,可憑什麽軍中購馬,要他們君家出錢!
君氏的管事被君若虛一瞪,縮了縮身闆。
他姓花,是君家老太太的娘家族人,這些年一直跟在大老爺君明璋身邊。
此次君若虛運茶到倚邦征繳,聽說霍惜也去,大老爺特特派他一路跟隨,暗中吩咐了他一些旁的。
見姓張的叫價這批黴茶,他本著破壞她計劃的想法,一直暗中鼓動君若虛叫價,隻還沒等他有所動作,那姓張的竟然停止叫價了?
她停止叫價了!
她不要了!
原本他還想著,姓張的看上的東西,必是好物。
他也得為大老爺購回去,細細研究一番,沒準真的成稀罕物了,賣出價錢,還不都是他的功勞?
再有就是,若他君家拿不下,茶馬司官員卻不過世子爺的面子,硬要把東西給姓張的,那他也要讓她好生破一回財!
沒想到她竟然不要了,她收手了!
一百又五錢把這批陳茶黴茶當垃圾一樣留給君家了!
讓君家再一次當了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