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要當場解石，隻片刻的功夫，久盛興後院就擠滿了人。

　　聽聞久盛興那塊大料賣出去了，要當場解石，且買主竟是鎮守雲南穆府的世子夫婦！
得了消息來瞧熱鬧的人把久盛興的後院擠得水洩不通。

　　“世子，夫人，這料要從哪裡切？
”

　　解石機搬了過來，解石的師傅小心翼翼地問穆儼和霍惜，心中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這麽大一塊料，能上手解石，得是多大的榮興。
且買主還是世子夫婦，以後得是多大的談資。
忐忑的是，要是切垮了，以後誰還找他解石？

　　工作都沒了。

　　誰不想找個手氣旺，吉利一身的人解石？
解石師傅神情興奮又緊張。

　　穆儼眼神示意霍惜，霍惜微笑地說道：“我和世子都是門外漢，師傅就看著解吧。
隨意些無妨。
”

　　如此說，解石師傅更不敢下手了，擡眼去看禇意。

　　“夫人就隨意指個方向，也方便師傅下手。
”禇意說道。

　　“夫人不若從外皮淺淺開一個小窗，先看看皮殼裡面的品質再說。
”解大老爺向霍惜建議。

　　其他人紛紛附和：“對對，先擦一個小窗看看。
”難得世子夫婦脾氣這麽好，這般平易近人，眾人紛紛建言。

　　霍惜點頭，指著左邊一個側面，“那行，就先從這邊淺淺開個小窗吧。
”

　　“是。
”

　　解石機往石料上架了上去，茲啦茲啦的磨皮聲開始做響，皮屑紛揚。
幾個小師傅一邊協助大師傅，一邊上毛刷，一邊滋水……

　　穆儼拉著霍惜往後退了幾步。

　　“給世子和夫人搬椅子來。
”禇意向鋪子夥計吩咐。
解石過程枯燥且漫長，又是個謹慎細心的工作，慢工出細活，半點都急不得。

　　一柱香時間過去。

　　“怎樣？
”見側邊小窗馬上要被掀開，退後幾步的眾人又都湊了過來。

　　“世子，夫人？
”

　　穆儼點頭，“掀開吧。
”

　　解石師傅應聲，小心翼翼把小窗掀開，眾人稟聲靜氣，緊張得不行。
這麽大一塊料啊，是天堂還是地獄，就看這一下了！

　　霍惜緊張地從椅子上站起，穆儼見了，拉著她走了過去。

　　小窗掀開……

　　啊……

　　竟是白嘩嘩一片！
現場安靜如雞，像齊齊被人捏了脖子一般。
這是……切垮了？

　　“這……不說也綠了，就連丁點白霧都沒有！
”

　　“不應該啊。
這麽大一塊料，黃巴場口運來的。
且皮相細膩，皮殼完整，怎麽會是這樣？
”

　　有那沒有出價的人，無不悄悄松了口氣。
二十五萬五千兩啊！
扔水裡還能聽響。

　　穆儼飛快往禇意那邊撇了一眼，不動聲色。

　　禇意暗自松了口氣，可米管事卻嚇壞了，竟切垮了？

　　手都打起顫了。
目光不安地往穆儼那邊飛去一眼，穆儼與他飛快對視，撇開。
米管事心裡松了松，世子沒怪他。

　　隻是，他的判斷竟在這個時候出錯了？
又湊了過去，細細觀起石料來。

　　解大老爺心裡也是咯登一下，不知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麽，扭頭看穆儼和霍惜。

　　“世子和夫人莫要失望，這麽大一塊石料，隻不過淺淺開了一個小窗，哪裡一刀就切漲的。
要是這般，那得出多大的玉。
”

　　“就是就是。
這才切了一個小口，離石心還遠著呢。
”眾人紛紛安慰，生怕世子夫婦暴走。

　　“無妨，我夫婦二人原本就不會看石，就是圖個熱鬧。
”穆儼淡淡出聲。

　　“好，世子好風度。
”這般的氣度才配賭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切漲了也是看個熱鬧，切垮了也不怨懟悲傷，甚好。

　　“世子，要不往另一邊再開個小窗看看？
”解大老爺建議道。

　　“好，另一邊再開個小窗。
”

　　解石師傅這回越發謹懼。
又一柱香時間過去……

　　“怎麽會這樣？
”還是白茫茫一片，白花花的讓人想抓狂。

　　“世子……”解石師傅都不敢看穆儼。

　　“無妨，擇另一面再擦。
”穆儼端坐椅子上，未曾挪動分毫。

　　“是。
”

　　又一個時辰過去……

　　這塊大料，皮殼上連開了四個窗口，兩大兩小，連石料頂上都開了開窗，結果都是一樣，全是白茫茫一片，就與普通石頭沒什麽兩樣。

　　靜，無比地安靜。
連呼吸聲都未曾聽聞。

　　沒人敢在這時候大口大口地呼吸。
生怕世子爺暴怒，罵他們連呼吸都是錯的。

　　眾人屏聲靜氣，連目光都不敢往穆儼和霍惜那邊看。
這會就恨不得自己不在現場，世子爺也看不到他們。
後面來的人心裡直後悔，他們為什麽要湊這個熱鬧？

　　這種熱鬧是他們能看的？

　　這會想走，兩隻腳卻像生了根一樣，沒人敢動。
這會誰敢走？
不怕世子爺怪罪？

　　可是，誰能料到，這麽大一塊料，品相如此之好的一塊料，竟然切垮了！

　　霍惜心裡說不失望是假的。
近二十六萬兩！
運河沿線的鋪子大半年的利潤沒有了！
心裡嘩嘩淌血。

　　這可真是一刀天堂一刀地獄。
連續切了幾刀垮，進了幾回地獄，這最後的希望都看不到了？

　　禇意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沉默。
場中二三百號人齊齊沉默。

　　解石師傅手腳直打顫，要哭不哭的。
要不是怕世子爺怪罪，他早就嚎一嗓子了。

　　天爺，他雖不是刀刀切漲，但這麽大一塊料，連開五個窗，窗窗都開垮！
刀刀垮，這樣的名聲，以後誰還敢找他解石？

　　沒工作還是小事，就怕世子爺怪罪到他頭上。
腳軟得厲害。

　　“世子爺，夫人，請恕罪！
”禇東家得了消息，急匆匆趕來，氣都沒喘勻，就跑到穆儼和霍惜面前請罪。

　　“是我兒弄錯了，這塊料，店裡並不打算出售，我另有他用。
沒想到小兒竟把它賣給世子和夫人了。
都是我教子無方，請世子和夫人見諒。
”

　　手一揮，身邊的管事急忙把一匣子遞上。

　　“這是世子交付的銀票，如數奉還。
是我們弄錯了，還請世子原諒小兒業務不精，耽誤了世子和夫人的時間，我們鋪子還有其他往外售的石料，任世子和夫人選。
”

　　場中眾人聽了無不悄悄松了口氣。

　　有人扭頭去看世子夫妻，有人交頭接耳……切漲了自己揣腰包，切垮了有人買單，這活他們也想有。

　　禇意聽了自家親爹的話，也忙過來請罪：“是是，是我弄錯了，我不知這塊料是我爹要留作他用的，竟把它賣給世子，還請世子原諒我的過失，把銀票收回去吧，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鋪子的石料，任世子和夫人選，隻當賠罪了。
”

　　霍惜聽了眉頭皺了皺。

　　而穆儼隻是神情淡淡地撇過禇東家，再落在禇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