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太子是我前夫[重生]_八月於夏【完結+番外】》第281頁
容舒眼睫動了動,接過那藥罐,輕輕道了聲謝。
寶山出去後,容舒脫下顧長晉身上的衣裳,男人衣裳上的血早就凍硬了,摸上去猶如一塊冰冷的鐵皮,叫人指尖莫名生疼。
不是第一次照料受傷後的他了,此情此景,容舒覺著萬般熟悉,手上的動作更是駕輕就熟。
潔白的布帛漸漸染上了血色,木桶裡的水仿佛暈染了顏料,透著淡淡的粉色。
容舒垂著眼,有條不紊地給他上藥、換衣裳,蓋上厚厚的被褥,旋即將耳朵貼上他鼻尖,靜靜聽他清淺的呼吸聲。
男人臉上冒著胡茬,眼下兩團烏青,唇因著乾燥裂開了幾道血口子。
容舒細長的手指緩緩摸過他臉上的胡茬和乾燥起皮的唇。
為了趕來這裡,他多少日沒有好好睡、好好用膳了?
“你怎麽總是這麽狼狽。
”容舒忍住鼻尖翻滾而出的酸澀,在他耳邊道:“你說了你不會有事,你會平安。
你若是敢騙我,我不會應你,我再不會應你!
”
第111章
短匕刺入胸膛的那一刻,顧長晉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臟停頓了一瞬。
那一刹那,世間靜得可怕。
該是極疼的,可他仿佛感覺不到疼,一股徹骨的靜寂的寂寥將他徹底淹沒。
這份寂寥深藏在骨子裡,好似在漫長的歲月裡如影隨影了許久。
久到比起疼痛,他更不願遭受這樣的寂寥。
這一霎的寂寥仿佛長得漫無邊際,又仿佛,一眨眼便過去了。
“噗通”“噗通”——
劇烈的如鼓點般密集的心臟聲再次響起時,顧長晉來到了一條昏暗的森冷的甬道裡。
陰冷的、鹹腥的風卷動著他的衣裳。
顧長晉在夢裡曾經來過這條甬道。
擡眸望去,甬道的盡頭處浮動著一個細小的光亮。
光亮處,是一道影影倬倬的身著明黃色龍袍的身影。
腳步聲在黑暗的甬道裡響起,顧長晉一步一步走向他。
穿過甬道,眼前的天地倏忽間變得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地宮,上百盞壁燈勾連出一片明晃晃的光海。
夢裡那張看不清的臉,隨著光一點一點映入眼簾。
十二道冕旒,晃動著一片冷光。
冕旒下,男人的眉眼依舊深邃而鋒利,雙眸深炯如寒潭。
細紋在他眼角蔓延,霜白點綴在他的鬢間,眉心鐫刻著兩道深重的豎紋。
那是他。
是許多年後的顧長晉。
男人抱著個巴掌大的墨玉壇,坐在陽魚魚眼之處,雙眸一瞬不錯地盯著虛空中的一點,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地宮裡多了一個自己。
顧長晉垂眼望著腳下那巨大的太極八卦陣,冥冥中仿佛有什麽在指引著他,他擡腳行了兩步,掀開衣袍在陰魚魚眼緩緩坐下。
幾乎在他坐下的瞬間,對面那男人仿佛察覺到什麽,低下眼睫望了過來。
二人目光相撞的瞬間,一束陰烈刺眼的火光從他身上驟然亮起,與此同時,火光沿著地上的太極八卦陣徐徐燃燒。
太極八卦陣緩緩轉動。
陣中紅光漫天,狂風大作,陰陽兩道魚眼仿佛有了吸力一般,緩緩地,一點一點的靠近、融合。
隨著兩道魚眼合二為一,太極八卦陣裡的兩道身影也漸漸重合。
也就在這時,一陣“轟隆隆”的雷鳴般聲音在地宮響起。
仿佛是一個世界在坍塌。
又仿佛是一個世界在重建。
巨大的衝擊下,顧長晉閉上了眼,失去了意識。
腦中湧入了許多記憶,幼時浮玉山的過往,父親母親阿兄阿妹在大火裡的咒罵與期盼,還有他揣著蕭硯的玉佩跟著蕭馥離開浮玉山時,阿追奔跑在馬車後頭的影子。
一幕幕、一幀幀,如被風吹動的書頁一般快速翻動。
直到那一夜,大紅的喜燭靜靜燃燒的那一夜,時間漸漸緩下,漸漸變慢。
他挑開覆在她頭上的喜帕,自此有了一個妻。
他該遠著她,戒備著她的。
偏又忍不住被她吸引。
從不曾想過,如他這般行在黑夜、踏在荊棘裡的人,也會有得遇春暖花開的時候。
隻要她在,他眼裡的世界再不是黑白的了。
他的人生再不隻有走上那位置的抱負與報復,還有夜闌人靜時的一盞燈,饑腸轆轆的一甌粥,寒天凍地裡的一蓬花。
當她在他身側時,那燒在他四肢百骸的躁烈的野火仿佛得到了安撫,乖順熨帖得就像得到了肉骨頭的阿追。
他想做容昭昭的顧允直,想將他對她的喜歡光明正大、坦坦蕩蕩地敞露在她眼皮子底下。
那時他總對她說,再等等。
再等等,容昭昭。
等一等顧允直。
他以為他可以等得到,也以為他們可以有許許多多個日後。
顧長晉睜開眼,灰蒙蒙的世界裡,電閃雷鳴,秋雨淅瀝。
懷中的姑娘早已沒了聲息。
驀然想起了方才椎雲說的話,常吉死了。
顧長晉緩緩回首,望了椎雲一眼,輕聲道:“橫平呢?
”
頓了頓,又道:“小點聲,莫要吵著她了。
”
椎雲靜靜站在那,不接話。
眼前的男人雙目赤紅,白得近乎透明的臉泛著潮紅,唇上沾著烏紫的血,望著他的那雙眼黑漆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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