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不免有些訝異。
無論是從穿著,還是從她上車的連貫動作來看,這名女子都應該是無冬人才對。
若衣服還可以仿製的話,這種近似異想天開的公交系統也就隻有王都行政廳能辦到了。
他從事此行已快兩年,接待過的客人從峽灣大商客到晨曦省豪族不計其數,但在無冬城,他們的反應比那些鄉巴佬好不了多少,這也是同行們飯間的主要談資與笑料來源。
因此當對方拉開車門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把女子當成了外出旅行的無冬人,但對方卻好像對這座城市並不怎麽熟悉……
“您說笑了……國王城堡有誰敢拆除啊。
”唐恩打了個哈哈,從載客區駛向主路,“倒是行政廳幾次提議過,將城堡擴建到和王都相匹配的大小,隻不過都被國王陛下一口回絕了。
這事還登過報紙,最後預定用於擴建的土地變成了一座戰爭紀念公園。
您……不是本地人?”
“曾有一段時間在這兒待過罷了。
”女子靠在窗邊,打量著周邊的景色,“看來陛下還挺懂得體恤民情嘛。
”
“可不是!
雖然溫布頓陛下繼位時,不少人對她的能力有所質疑,但事實證明,哪怕年紀輕輕、又身為女性,溫布頓終究是溫布頓。
”唐恩讚不絕口道。
這可是他的真心話!
若不是對方頒布的戰後追償政策,他哪有機會從偏遠的北地搬到這座夢幻之城來。
“呵……”女子揚起嘴角,“那你就多說說跟她有關的事吧。
”
等下……這人對陛下的態度怎麽會如此奇怪?唐恩心中湧起了一絲懷疑,既不像普通人般滿懷敬意,又不像舊貴族那樣充滿酸勁,簡直就好像在談論一個老相識一般,該不會是來刺探情報的間諜吧?
這可不是他瞎懷疑,唐恩也聽過一些小道消息盡管神意之戰宣告終結,晨曦之主宣布退位,灰堡的影響力一時遍布大陸,但這並不代表所有領地如同鐵闆一塊。
至少在晨曦方面,就有不少貴族表示出了對奎因家族的不滿。
而被大赦的長歌公爵之子已出走峽灣,如果論誰最想推翻溫布頓家族,他肯定算得上一個。
還有那名大王子的遺孀,顯然會成為各方勢力的焦點。
雖說他目前隻是個孩子,可誰知道長大後會生出什麽想法來?
說不定那些圖謀不軌的家夥,現在就已經在為今後的陰謀做鋪墊了!
唐恩越想越覺得蹊蹺,他一邊挑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趣聞東侃西聊著,一邊偷偷打量著後座的乘客如果對方真是間諜,自己就應該記下她的模樣,然後再報告給公安廳。
不過……她的樣子還真是特別,謀逆者真會找這樣的人來當眼線嗎?
先不說那頭漆黑又順滑的長發與傲人的身形,光是談吐間的這份自在與大氣,就注定很難被人忽略。
更何況透過玻璃上的側影,唐恩看到了女子隱藏在墨鏡下的金色眼眸。
望著那雙如利劍般鋒銳的眼睛,他竟一時有些失神。
就在胡思亂想間,車子抵達了城堡區。
“呃……到了,”唐恩咳嗽兩聲,“車費一百元。
”
女子利索地遞出紙鈔,接著提起行李向坡頂上的城堡走去。
如今的探子都是這麽直接的嗎?他凝視著對方的背影許久,一直到她消失在視野盡頭……算了,不想了,唐恩甩甩頭。
既然對方直奔著城堡而去,那想必也用不著他通知公安廳了。
畢竟住在國王城堡中的都是遠比警察神通廣大得多的女巫,如果她真的心懷惡意,之後肯定出不了那扇大門。
不知為何,若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唐恩還覺得挺可惜的。
他砸吧了下嘴巴,啟動了汽車。
……
“關於如何讓魔力更加廣泛使用的課題,我們真的不一步到位嗎?”
城堡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流中,伊莎貝拉追上愛葛莎問道。
剛才行政廳才結束一場爭論激烈的會議,其主題便是加強覺醒者與普通人之間的聯系,讓所有人都能通過魔力受益。
探秘會目前綜合各族技術後,給出了兩條初步路線,一條是類似於魔方動力單元那樣的魔力裝置,而另一條則是參考魔鬼現在已被成為卡嘉德族的魔石融合技術。
前者幾乎沒有什麽副作用,但依舊離不開女巫為其充能,由於覺醒者出現的速度和天賦都存在客觀限制,因此該條路線有著明顯的上限。
一旦裝置數量超出女巫的供能總量,它就很容易變為上層人士的獨享工具,而這與新探秘會的宗旨不符。
可偏偏該方案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讚同在可以預見的未來,能進入城堡區、行政廳的人,都已算是王國高層,有任何魔力裝置上的突破,他們都能第一時間享受到,但那些普通人就不一定了。
而第二條具有一定的風險性,它的突破點在於埃莉諾的研究上。
成為靈魂母體的原三席正著手培養一種能與人體相結合的卡嘉德族義體,它可以是手、腳、鼻子、耳朵……甚至是額頭上的雙角,而這些義體都能被嵌上魔石。
目前試驗已有兩個成功案例,志願者通過更換肢體,成為了擁魔體盡管其能力不值一提,連低級魔石的力量也無法完全驅動,但卻可以自行使用魔力裝置,可以說打破了路線一的界限。
隻是按照魔力與擁魔者相互影響的基本原理,誰也不知道普通人類融合魔石後會走向何方,因此會議上大部分官員都對此表示了反對,甚至以巴羅夫為首的老一派強烈要求封禁這種技術。
不過愛葛莎清楚,伊莎貝拉所謂的一步到位並非以上兩者,而是一個隻有探秘會核心才知道的第三方案那就是人類改造。
從神意之戰得到的信息,生命可以通過不斷進化來獲取更多的魔力,而魔力本身又存在一定的規則,因此研究的最高目標顯然是人人都能獲得魔力。
不需要依靠覺醒,更不用區分性別,每個人生下來便是擁魔者,如果能夠成功,那必將為人類帶來新一輪的飛躍!
但這項研究目前僅處於理論探索階段,更別提需要大量的臨床試驗,現在拋出去隻會引發轟然大波,就算悶頭研究,也很容易走漏風聲,所以愛葛莎連相關研究組都沒有組建,算是將其打入了冷宮。
“我理解你的不甘,可你也看到了,人們對魔力的接受程度還遠沒有達到理想的程度。
”愛葛莎輕聲道,“新探秘會才剛成立不久,我們必須拿出更多成果來,才能讓大眾意識到魔力帶來的便捷與進步。
阿卡麗斯大人犯下的錯誤,我們不能再重複一遍。
”
“可是那些老頑固連路線二都反對。
”伊莎貝拉悶悶不樂道,“沒有大量擁魔者的支持,魔力裝置的普及就始終難以推廣到無冬城之外的地方。
”
“的確。
但我們也並非毫無機會。
”愛葛莎打開一直握住的拳頭,露出了掌心中的一張紙條那是伊蒂絲在會後塞到她手中的。
晚上七時,金碧絲白馬廳設宴,希望二位能夠賞光。
任何時候,變革都意味著利益的重組與再分配,對於人類而言意義深遠的魔力普及計劃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技術問題,而是一場新的戰鬥。
她有些懷念起羅蘭陛下還在的日子來,那時候,隻要是陛下做出的決定,就沒人會提出異議,無論再不可思議,大家都會一緻向前。
不過僅僅消沉了一小會兒,愛葛莎便重新振作起來。
沒錯,她不能總是依賴那個人走下去他已經帶領人類走出了絕境,接下來就得由她們來繼承與肩負這股不屈的意志了。
就在這時,一名女子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愛葛莎不由得一愣。
她猛地回過頭去
“怎麽了?”伊莎貝拉問道,“你落下什麽東西了嗎?”
愛葛莎這才注意到,兩人已經拉開了數米的距離,後者正納悶地望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為啥突然停下腳步。
“不……我隻是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
”
她眨了眨眼,最後一次掃過往來的人群,但依舊沒能找到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很熟悉的人?”
“嗯,大概看走眼了吧。
”愛葛莎快走兩步,“我們回法師塔吧,接下來還有許多研究要做呢。
”
這場魔力變革的“戰鬥”,將由她來打響。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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