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洞中,眾人向一位穿著華麗服飾的女子跪拜下去,無數根蠟燭靜靜地燃燒,像是鋪滿地面的星辰。
「這就是新來的孩子?擡起頭讓我看看。
」
伊菲怯生生地揚起腦袋,卻隻能看到一副映射出冷光的面具,那一刻,她真想尖叫出聲。
「我叫赫蒂.摩根,不用害怕,這副面具隻是為了方便我出入自由,」對方的聲音比她想象的要柔和,「從今天起,你就是血牙會的一員了。
」
「為什麽……您不能接受安妮?」伊菲鼓足勇氣問道。
「放肆!
」紅發女大喝一聲。
其他女巫們也響起了一陣輕笑,像是在譏諷她的愚蠢。
「無妨,」赫蒂擺了擺手,走下高台,來到她的身前,「因為我沒有辦法養活那麽多女巫。
」
「她……她能自己找吃的。
」
「像老鼠那樣,整天趴在陰溝裡,奢求別人丟下的殘羹剩飯?日複一日下來,這樣的生活會磨去你所有的野性,」赫蒂搖頭道,「血牙會需要的是野獸,而不是任人宰割的老鼠。
」
「野……獸?」伊菲忍不住重複。
「沒錯,你見過岩狼嗎?」
她搖了搖頭。
「它們是狼心王國的象征,也是群山峭壁中的主宰,它們一窩可以生出三至四頭幼崽,但不會每個都能活下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赫蒂緩緩說道,「因為母狼會根據獵食情況殺掉不能喂飽的幼崽,以這種方式來保證剩下的小狼都能獲得充足的給養,如此成長起來的後代才能在峭壁艱苦的環境中延續下去。
」
伊菲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如果減少每隻幼崽的喂食,的確它們都能活下來,但也僅僅是活著罷了——缺乏足夠養分的幼狼長大後也無法進行捕獵,和廢物沒什麽區別。
它們走不出巢一步,更不會有繁衍後代的機會。
長此以往的話,岩狼這個族群亦會徹底消失。
你想到了什麽?」
「我……」
赫蒂勾起她的下巴,「孩子,這便是神明給我們的啟示,女巫必須像野獸一樣,才能在殘酷的壓迫中不至絕斷。
而能力強大的戰鬥女巫,自然是整個族群的代表,例如……現在的你們!
」
燭火搖晃起來,伊菲沒有聽到歡呼聲,卻感受到了身後如潮水般襲來的無形之力——它交雜著在場女巫們激動、振奮、雀躍的情感,仿如一座無言的火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遲疑地問,「那……如果有足夠多的食物供給每個狼崽呢?」
「那它們就不是狼了,」赫蒂笑了笑,「而是狗。
」
……
鞭子抽打在她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蠢貨,這點訓練量都完成不了,真是白吃了這麽多糧食!
說,這是第幾鞭?」
「二十四,」伊菲咬牙道。
回應她的是下一記鞭笞,血和汗水順著背脊流下,沾濕了褲子。
「今天就到此為止,如果明天的訓練還是這樣,鞭刑翻倍。
」紅發女將一大塊肉排丟在四名接受懲戒的女巫中間,「晚餐時間已經結束了,這是我問赫蒂大人額外要來的,你們幾個人自己分,記住,不準使用魔力。
」
肉排分量十足,足夠她們四人填飽肚子。
但廝殺訓練對體力的消耗極大,如果能多獲得一份食物,作為正餐之間的補給,完成的可能性就會多上幾分。
像野獸一樣……
唯有強大的女巫才能活下去。
伊菲望了眼肉排,朝離自己最近的女巫撲去。
……
「隱秘會被教會剿滅了,聽說沒人能逃出來。
」
「女巫之手也是。
」「教會在東岸紮下了營地!
」
「那群該死的貴族,」赫蒂的臉色十分難看,「我遲早都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
狼心的女巫勢力一個個覆滅,隻有血牙會還在勉強支撐,盡管伊菲不明白這和島上的貴族有什麽關系,但也察覺到局勢已十分危險了。
「既然如此,就讓我和沙姬去除掉他們吧。
」
「晚了!
教會已經注意到大公島,這兒不能再待下去了,」赫蒂咬牙道,「我們去沉睡島。
」
「您是說……上次那個派鴿子來送信的女巫組織?」伊菲問。
「沒錯,我們可以從那裡汲取人手,壯大血牙會的實力。
另外這一切都隻是暫時而為,我遲早會回到這裡!
狼心王國是我的!
」
……
「該死的,為什麽這些人願意聽從一個小姑娘的命令?」赫蒂將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伊菲默然。
在她眼裡,島上大部分女巫都是羔羊而已,面對強敵時根本沒有多少抵禦能力。
所謂的領袖提莉.溫布頓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身邊有一名超凡女巫,她根本坐不穩那個位子。
「大概是因為她大肆宣揚非戰鬥女巫同樣重要?」沙姬插了一句,「大家都不想被排除在外。
」
「荒謬!
她也不想想打下峽灣教堂的都是誰!
這種蠢話也有人相信?」
「提莉的哥哥——那名西境領主似乎同樣這麽認為。
」
「那都是她們編造出來的!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一名領主究竟喜歡什麽!
」赫蒂勃然大怒道,「你們以為我組建血牙會是為了——」她忽然打住, 「不,我不能再讓她這樣胡說八道下去了,你們必須得前往西境,去揭穿提莉的謊言!
把我的話帶給他,提莉.溫布頓能給的,我能給得更多!
」
不知為何,伊菲覺得此時的赫蒂大人一點而也沒有野獸的模樣,倒像是一隻氣急敗壞的羔羊。
「這就是你拋棄我的理由?」
安妮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眼前,「為了這樣的主人,為了這種可笑的生活,你就離我而去,背叛了我對你的信任?」
「不,安妮……」
伊菲驚恐地注意到對方臉上一片空白。
「你……忘記了我嗎?」
她猛得睜開雙眼,眼前的一切頓時消失不見,隻剩下灰白色的房間頂闆和垂下來的吊燈。
這是一場夢境?
她趕緊閉上眼睛,回想了一番安妮的模樣,還好,對方的容貌並沒有離她遠去。
稍稍松了口氣,伊菲翻身坐起,卻看到床邊一位小姑娘正好奇地打量著她。
從對方毫無戒備的眼神中就可以知道,她肯定是一個沒有經歷過苦難與鬥爭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羔羊。
“你是誰?”
“娜娜瓦,”她歪頭道,“你做噩夢了?”
這時伊菲才感覺到自己背後已被冷汗浸透,“我……有說什麽嗎?”
“有啊,不斷念叨著我是野獸……我是野獸……”小姑娘攤手道,“為什麽要這麽說?你才不是野獸呢。
”
她咬咬嘴唇,“你……什麽都不懂。
”
“我懂啊,”娜娜瓦掩嘴笑道,“你和我一樣,不都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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