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赤水城的城堡大廳燈火通明,侍從托著酒杯穿行於人群之中,樂者撥動琴弦,輕聲彈唱,一盤盤美味的食物被端上餐桌,高腳玻璃杯中盛滿了晶紅的葡萄酒。
貴族男女們三三兩兩圍成一簇,舉著酒杯交談歡笑,伊蒂絲更是眾人眼中的焦點,正和德爾塔伯爵來往於各簇貴族之間,看起來很是享受這一切。
布萊恩卻覺得自己和這一切格格不入。
打底的襯衣領口勒住了脖子,束身的黑色外套讓他連手臂都伸展不開,腳上的尖頭高跟靴就更別提了,他很難理解那些貴族是如何穿著這樣別扭的鞋子在光滑的地闆上健步如飛的。
布萊恩不禁有些羨慕凡納,作為第一軍營地的執守者,他至少不用來吃這份苦頭。
不過一想到伊蒂絲所說的他們代表著羅蘭陛下的臉面,布萊恩的腰就不由得又挺直了些。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你很不自在啊,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嗎?”
他回過頭,現來人正是西爾斯爵士。
對方穿著寬肩的禮服,脖子上圍著一圈白紗,氣勢看起來和平日裡截然不同。
“放松點,你沒必要如此緊張。
”
“我並沒有緊張——”
“這不是件壞事,”爵士擺擺手,“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擅長之事,這很正常。
”
布萊恩沉默了片刻,“鐵斧大人呢?”
“正在扮演護花使者的角色呢,”西爾斯指向大廳另一側,“伊菲和希爾維小姐的受歡迎程度可一點兒也不比伊蒂絲小姐要低。
”
布萊恩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盡管兩人穿的禮服都是伊蒂絲臨時找來的,表情也僵硬無比,但隻論外貌的話,她們比北地珍珠還要漂亮上幾分,“那些人不知道她們的女巫身份罷了,而且鐵斧大人也不是在保護女巫小姐。
”
“哦,”爵士抖了抖胡子,“是嗎?”
“準確的說,他是在保護那些貴族,”布萊恩點頭道,“萬一伊菲小姐火的話,周圍的人就要遭殃了。
”
兩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輕笑起來。
“你看,現在你的神情就自然多了。
”
“我……”布萊恩微微一愣,隨後意識過來,“謝謝您。
”
“哈,不用客氣,”老人招來侍從,端起一杯葡萄酒,然後望向他,“要來一杯嗎?”
“不……陛下說,軍人在任務期間絕對不能飲酒。
”
“休息時也不行?”
“這是規定。
”
“好吧,”他獨自飲了一口,“那真是可惜了。
”
“您覺得……”布萊恩猶豫了下,“伊蒂絲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比如?”
“騎士在外時代表著陛下,出於禮節不應該隨意拒絕這樣的邀請。
”
“嗯……差不多是如此。
”爵士點點頭。
布萊恩頓時有些沮喪,“我可能不適合成為一名騎士,這種場合我沒辦法做到像她那樣輕松自然。
”
“這很正常,”爵士聳肩道,“有的人天生就擅長此事,而在宴會上表現出眾的騎士也確實能為領主帶來誇耀和讚賞,甚至是外交上的便利,但它並不是騎士的全部。
事實上,我的兒子就非常不善於貴族間的交際活動。
”
“您是說……拂曉晨光?”
“沒錯,他很少和其他貴族打交道,就連領主的邀請也經常缺席,但沒人能否認他是一位出色的騎士。
”
“我還不知道菲林先生有這樣的一面,”布萊恩訝異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西爾特爵士笑道,“他的性子簡直跟石頭一樣頑固,當時還迎娶了一名劇院的平民女子作妻子,
這讓曾經的我怒不可遏,甚至和他斷絕了往來。
可後來我才現自己錯了,艾琳女士作為妻子來說無可挑剔,她除了沒有家世爵位外,並不比其他貴族小姐要差上多少,那段時間也難為他們兩人堅持了下來。
”他說到這兒話題一轉,“聽說你曾為保護邊陲鎮的糧草而與叛亂者拚死奮戰?”“呃……真正阻止他們的是夜鶯大人,”布萊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如果不是她,我恐怕早已經死在地下室裡了。
”
“但你至少挺身而出了不是麽,這已經比大多數貴族都要勇敢了,空有騎士之名,遇到敵人卻望風而逃的貴族絕不在少數。
我想陛下願意冊封你為騎士,看中的肯定也不是你的交際能力。
隻要秉持你最擅長的那一點,就足夠擔任一名合格的騎士了。
”
“我明白了,”布萊恩不禁有些感動,“謝謝您對我說的這些。
”
“無妨,就當作是我們兩人的閑聊吧,”爵士摸著胡子道,“看到你,我就不由得想起了菲林,話也忍不住多了些。
”
過了一會兒,布萊恩又低聲問道,“那伊蒂絲的另一句話呢?就是貴族間的交際無聊而乏味之類……”
“你對她還真是頗為在意啊,”老人饒有興緻地望著他,“難不成……”
“不,不!
我隻是好奇而已,”布萊恩連忙擺手道,“您看她的時候明明不以為然,現在卻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
“這個嘛,”爵士咂咂嘴,“怎麽說呢,有的人哪怕不喜歡,也能妥善的處理每一件事,我想伊蒂絲小姐或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
“不喜歡也能做得很好?”
“這不稀奇,”西爾斯爵士聳肩道,“他們天賦異稟,擅長的事情數不勝數,不代表樣樣都喜歡,更何況她本身就是公爵之女,這種交際對她來說應該都快成為一種本能了。
”
“陛下一定很需要像她這樣的人,”布萊恩感歎了一聲。
“或許,”老人不置可否,“但並不等於陛下不需要其他人,正如我之前所說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擅長之事,做到極緻時絕不會比差上多少,因為一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
這也是他會把注意力放到你們身上的原因……”他頓了頓,“自從看到無冬城的變化後,我想他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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