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軍士兵排著整齊的列隊登上城牆時,菲林.西爾特著實感到有些驚訝。
身為西境曾經的明星騎士,諳熟騎士訓練的他,自然知道要讓一群人在行進中保持齊整有多麽不易。
無論是騎士還是傭兵,在接受領主檢閱時,一排人數基本不會超過五個,就是因為橫隊拉得太長,很容易出現前後錯開的現象,落到遠處的群眾眼裡則成了亂糟糟一團,實在有礙觀瞻。
人數越多,越難以控制,但這批士兵人數超過了百位,橫縱都是十多人,加上色澤一緻的服裝以及斜貫胸前的亮眼緞帶,看起來猶如一塊整體移動的方陣一般。
這種視覺上的衝擊感讓菲林體會到了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一旦能保持隊形,人數眾多的優勢便體現得淋漓盡緻。
這一點也可以從身邊群眾熱烈的反響中看出來。
“快看第三排,那是我家的孩子!
”
“他們走得好整齊啊!
”
“簡直就像一個人一樣!
”
“如果是兩軍對陣,恐怕敵人光看到這副架勢便會嚇得屁滾尿流了吧。
”
“哈,我覺得應該是聽到陛下的名號就該望風而逃了。
”
“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不知道,但……我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
“那是回音小姐的魔力效果啦。
”
“真是太可惜了,梅伊沒法親眼看到這一幕,”艾琳抱著拂曉晨光的手臂說道,“如果是她的話,一定能將這番激動人心的場景在戲劇中重現出來。
”
“她懷孕了,當然不能站在城牆上陪你吹冷風,”菲林笑著搖搖頭,“放心,以後肯定還會有機會的。
我敢打賭,這樣的活動今後隻會越來越多。
”
無論是騎士檢閱還是炮火演習,都是領主展示力量的手段,無冬城目前所積蓄的實力已經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陛下能夠征服的領地還有很多,憑借這樣一支隊伍,到時候就算是把四大王國都納入治下也不足為奇。
為了懾服人心,類似的展示自然必不可少。
“親愛的,你也想加入到這支隊伍裡去嗎?”她冷不丁問道。
“什麽?”拂曉晨光愣了愣。
“我能感受得出來啦,”艾琳衝他笑道,“你現在的心跳得好快啊。
”
是這樣麽……菲林吐出口白氣,原來如此,就算父親當時不說那番話,他估計也不會當一輩子的教師。
西爾特爵士說得沒錯,如果他真這麽喜歡書本,當初也不會決定成為一名騎士,並將這一點做到極緻,成為家喻戶曉的拂曉晨光了。
軍隊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他想跟隨第一軍,成為陛下的利劍,四處征戰,將王國領土擴展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地。
雖然陛下曾說過,投降的騎士將不可能再有拿起武器的機會,但按父親的說法,加入第一軍還存在著其他的途徑。
也不知道陛下的參謀部現在已發展成什麽模樣了呢?
他注視著進入射擊陣地的炮兵們,仿佛看到了將來的自己。
……
曲樂聲停止下來。
這是預備射擊的指示。
凡納下達了瞄準標靶的命令。
安置在城牆加寬區域上的六門要塞炮紛紛落下炮管,直指三百米外的牢籠——在這個距離內,炮彈幾乎不會下墜,而是呈一條直線飛向目標。
由於邪獸的身軀並不一定能觸發引信,所以炮口的準心要更低一些,爭取將炮彈打進籠子下方的雪地裡。
“乖乖,這家夥可真難看,”納爾遜吹了聲口哨,他負責的炮組瞄準的是一頭大型狼熊種,後者大概預感到了不妙,
奮力想要掙脫鎖拷的束縛,巨大的身軀撞得牢籠搖晃不止。
“嚴肅一點,”凡納皺眉道,“這可不是平常訓練,大家都在看著我們呢。
”
“我覺得有些緊張,”貓爪的聲音略顯僵硬,“被這麽多人盯著,我都想要撒尿了……”
這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感。
“是啊,簡直比當初面對公爵騎士團的衝鋒還要不自在。
”
“如果沒打中的話,會被全城人笑話吧。
”
“按照之前演練的做就行了,少廢話!
”凡納瞪了貓爪一眼,“記得別把實彈和無頭彈弄混了,等下出了岔子,就等著關禁閉吧。
現在,裝彈!
”
進入裝填流程後,現場頓時忙碌起來,不管心情如何,長久的訓練已讓他們所有人都記熟了自己的動作,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完成操作。
比起十二磅野戰炮,152毫米要塞炮的裝填過程快了許多, 六門火炮全部準備就緒後,城頭傳來了鐵斧的倒數聲。
“十、九、八……”
觀眾們的喧嘩聲也戛然而止,仿佛都在等待炮口迸射出火光與雷鳴的那一刻。
而凡納的心頭卻意外的平靜,望著籠子裡瘋狂咆哮的邪獸,他想到了四年前因饑寒死在懷中的弟弟,想到了為多吃一個雞蛋日夜操練,還想到了手持長矛、在毛石城牆上與邪獸浴血廝殺的日子。
這幾年裡發生的變化歷歷在目。
“五、四、三……”
他原本隻是邊陲鎮舊街區一名普通的礦工,直到陛下說出那句時,他才下定決心待在民兵隊裡,為保衛陛下的領地不受邪獸侵襲而戰。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料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凡納偷偷側過頭,望向遠處那名灰發的男子——羅蘭.溫布頓便是讓他心靜如水的原因,隻要陛下站在他身後,無論面對的是什麽樣的敵人,他都不會後退一步。
“……二、一!
開火!
”
“開火!
”
凡納猛得揮下手臂。
六門要塞炮同時噴出長長的火焰與青煙,巨大的轟鳴聲讓牆頭的積雪化成了飛揚的白霧,三百米的距離幾乎是眨眼而過,當人們聽到震耳欲聾的炮擊聲時,炮彈已經落在了混合種邪獸的跟前。
壓縮的引信觸發了彈頭內的雙基火藥,雪地裡刹那間揚起了六道泥柱,將木質牢籠撕得粉碎——邪獸看似結實的身軀在橫衝直撞的氣浪面前宛如紙片,木頭的碎屑夾雜著熱氣騰騰的血肉直衝天際,腸子和斷肢散落得到處都是。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狂熱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