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炕旁邊,吳嬷嬷手裡動作微頓。
但也隻是數息,她便系好包裹,朝外面瞅兩眼,“租的馬車怎麼還沒到,不會耽誤事吧?
”
“我們為什麼要離開?
”桃花盯着吳嬷嬷,明知故問。
吳嬷嬷低下頭将包裹疊放,又鋪好一塊裹布,“櫃子裡還有一些首飾,都是我給你準備的嫁妝……”
見桃花依舊未動,她自顧走過去,從櫃子裡翻出幾個紫檀木盒。
來來回回幾趟,值錢的東西都被裹的差不多,她朝外看,“還沒到?
”
“我沒租。
”一直杵在櫃旁的桃花突兀開口。
吳嬷嬷震驚看向她,“為什麼?
”
“婆婆到底知道什麼事,為什麼宸貴妃會來找你?
”桃花又問出那個問題。
吳嬷嬷見桃花執着,歎了口氣,“或許是宸貴妃覺得我該知道一些事,但事實上,我什麼都不知道。
”
“外面傳是皇後身邊的洛沁制造十年前那場瘟疫,婆婆知道這件事嗎?
”
“都說傳言不可信……”
“婆婆的家人,不是死在那場瘟疫裡嗎?
我的家人也是啊!
”
桃花突然紅了眼眶,濕潤着眼睛看過來,“如果那場瘟疫是人為,那制造那場瘟疫的人就是我們的仇人!
”
吳嬷嬷忍住情緒,朝桃花笑了笑,“你想多了,瘟疫怎麼可能是人為?
”
“如果不是人為,那些傳言從哪兒來的?
”桃花眼淚掉下來,“我不走,我想等那場官司結束,我要知道真相!
”
“不行!
”吳嬷嬷果斷拒絕,“今天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離開皇城,你不租車,我去租!
”
撲通!
就在吳嬷嬷想要走出房門一刻,桃花突然跪下來,淚如泉湧,“婆婆!
你沒看到我父母死時候的樣子,可我看到了!
我的父親全身潰爛,整個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還在惦記要補漏雨的屋頂,我的母親死在竈台旁邊,死的時候還在給我做飯!
”
桃花淚流滿面,哽咽開口,“若是天災,我怨恨不得老天爺,可若是人禍,我便拼了自己這條命也要把制造這場瘟疫的碎屍萬段!
”
吳嬷嬷怔在那裡,一時不知進退。
“婆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要離開這裡是因為慕展歌的案子已經人盡皆知,皇後跟宸貴妃這場較量不可避免,你怕宸貴妃等不及會來找你,你怕……”
“我怕你出事啊孩子!
”
吳嬷嬷終于忍不住,神色悲傷走過去,“我這一大把年紀早就活夠了,可你還年輕,大把好日子在後頭,若因為我的事連累你,我怎麼舍得!
”
“我不怕!
”桃花拉住吳嬷嬷伸過來的手,眼淚急湧,“婆婆若是真為我着想,就去找宸貴妃!
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她!
”
“可是……”
“我不怕死!
我隻想皇後跟洛沁輸!
婆婆……就算不為父母報仇,我們都喝過慕夫人配制出來的那碗湯藥,她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知恩圖報是您教我的!
”
看着跪在地上遲遲不願起身的桃花,吳嬷嬷陷入沉思……
另一處,洛沁從上官禾那裡離開後回到梅花屋,卻不想眼前一幕令她震驚到失語。
看着被燒成廢墟的梅花屋,洛沁眼底迸出滔天怒意。
“怎麼回事?
”她大步沖過去,揪住一個正收拾廢墟的男子。
“你是誰?
”
“我在問你怎麼回事!
”
“你是這家鋪子的東家?
”男子也來了脾氣,“你怎麼守的鋪子,着火了都不知道,你看看我家鋪子被你連累成什麼樣!
”
洛沁忽的甩開男子,大步沖進廢墟。
大火之後的梅花屋隻剩下幾根粗壯房梁支撐着整個鋪子的骨架,她不顧房梁随時有可能倒塌的風險想要找回自己最在乎的東西,進來才發現,密室被人砸了。
密室與前面的鋪子雖然相通,但中間間隔用的并非木料,而是實磚。
看着眼前被砸的牆體,洛沁急匆往裡走。
牆壁上,那幅美人圖早已不見。
蘇玄璟……
洛沁預料的不錯,此事不是别人幹的,就是蘇玄璟。
原本蘇玄璟還想再見一見洛沁,或許能從她嘴裡套出什麼消息,可他在椅子上坐的久了,越看那幅《散牧圖》就越想把它摘下來。
除了《散牧圖》,他亦想到密室裡的《美人圖》。
既然《散牧圖》裡有線索,《美人圖》定然有。
但問題是洛沁會叫他仔仔細細的瞧?
蘇玄璟坐在那裡想了又想,忽有腦子裡靈光一閃,他便叫人過來砸了梅花屋,取畫之後再燒個幹淨。
至于店小二,就先帶到吏部官衙呆一呆。
日落歸山,天近暮色。
大理寺後面的雅室裡,蘇玄璟将兩幅圖平整擺在桌面上,溫宛與宋相言皆湊過來。
“你确定這是念無崖畫的?
”宋相言掃過兩幅圖,将信将疑。
他不懷疑蘇玄璟,因為很多事他從溫宛那裡知情了。
得說沒在皇城這段時間,蘇玄璟為延遲登基大典做了很多事。
而他也無比肯定的覺得,蘇玄璟做這些事,為的是溫宛。
“小王爺若不信,可找宋大學士過來鑒定。
”蘇玄璟指向《散牧圖》裡一隻山羊脖頸,“這一枚紅點,與狐狸頸間的鈴铛是不是很像?
”
“那不是鈴铛,是相思豆。
”
身側,溫宛緊緊盯着《散牧圖》,自從猜到念無崖愛慕母親之後,溫宛便領悟到狐狸頸間戴的是什麼了。
“為什麼隻有一個?
”宋相言狐疑道。
溫宛也沒明白。
“如果我沒猜錯,念無崖在畫這幅圖的時候……慕夫人已經遭遇不測。
”蘇玄璟笃定道。
溫宛恍然。
“這兩幅畫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宋相言差點忘了最關鍵的問題。
溫宛亦看過去。
“洛沁入皇城時便找我過。
”蘇玄璟沒有隐瞞,任何事都有可能成為線索。
于是他從洛沁找到花間樓那日開始說起,除了被洛沁下毒,他說出了所有事。
宋相言聽着都覺不可思議,“你的父親……與洛沁師出同門?
”
“僅一年。
”
蘇玄璟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洛沁同他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