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璟見溫宛自縛，笑她骨子裡善良。
“你高看洛沁了。”
“怎麼說？”溫宛狐疑問道。
“像洛沁那樣的人，她到最後仍然選擇服食相思毒，說明她一直沒有放下執念，既如此，她又怎麼會放下對慕夫人的恨意？”
蘇玄璟輕歎口氣，“她之所以那樣說，是不想欠慕夫人的情，哪怕她再恨，卻不能改變慕夫人救過念無崖的事實，她想以此償還這份恩情，從此兩不相欠。”
溫宛頓悟，“是這樣……”
“就是這樣。”
馬車朝皇城方向駕行，車廂裡一直寂靜。
蘇玄璟看了眼溫宛，“今日早朝，瑞王他們又與魏王殿下提起登基之事，他沒表态。”
話峰突轉，溫宛沉默。
“而且我聽說，他昨日見過三皇子。”
“蕭堯？”溫宛詫異。
蘇玄璟點點頭，“不過結果可不太好，聽說他是被三皇子從房間裡推出來的，之後府門緊閉，他再怎麼叫門都沒人搭理他。”
溫宛垂眸，唇角微勾，“怕不是七時的主意。”
“三皇子斷臂，又無稱帝之心，剩下的五皇子蕭奕早早被封了王，現在朔城，聽說過的也是相當惬意，隻怕魏王殿下叫不回人家。”
蘇玄璟往下數，“六皇子蕭冥河……到現在還沒找着，九皇子還小，難不成你真想将這大周江山，交給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與我何幹？”溫宛不禁擡頭。
蘇玄璟迎上溫宛的目光，“你在逃避。”
溫宛目光迅速躲閃，看向側窗。
秋末，萬物凋零，枯黃幹草在風中搖擺不定，像極了她的心。
她不是沒想過蕭臣現在的處境，或者說她這幾日一直在想，一直。
可她始終不敢想最後的結局。
始終，不敢。
“你怕帝王之愛不得永久？”蘇玄璟一語戳中溫宛心事。
溫宛沉默，她怕。
這一世的結局，到這裡已是圓滿，她不想餘生再生變故。
見溫宛以沉默代替默認，蘇玄璟忽覺心痛。
他雖未經曆過上一世，可也知道上一世的溫宛，真正熱烈的愛過他，結果落得什麼樣的下場！
“上一世，你有沒有喜歡蕭臣？”
許是沒想到蘇玄璟會突然提到這個，溫宛詫異看過去。
“你别誤會，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知道而已。”
溫宛搖頭，“沒有。”
這樣的回答，越發讓蘇玄璟心痛如錐，“那他呢？”
“什麼？”
“他有沒有喜歡你？”
“他怎麼會喜歡我？”溫宛難得又回想起上一世，因為小叔叔的關系，她與蕭臣，幾面之緣。
“如果我說……他喜歡你呢？”蘇玄璟答應過蕭臣保守秘密。
可他不想遵守諾言了。
“不可能。”溫宛搖頭，她親身經曆過上一世，蕭臣喜不喜歡她這事兒，沒有人比她更懂。
看着溫宛眼中那份笃定，蘇玄璟心中莫名生出一絲猶豫。
他不想溫宛更恨他！
“上一世，他一直呆在朔城。”溫宛憑着記憶道。
“并沒有。”蘇玄璟突然道。
溫宛不禁擡頭，眼中閃出疑惑，“什麼？”
“我說蕭臣并沒有一直呆在朔城，他回來了。”
溫宛愣住。
她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蘇玄璟，腦子瘋狂運轉，一種從未想過的可能突然蹦出來，“你……你……”
“不是我。”
蘇玄璟決定不在隐瞞，哪怕溫宛更恨，從此之後不再理他也沒關系，“是蕭臣。”
溫宛呆坐在車廂裡，一時不知道蘇玄璟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與你一樣重生的人不是我，是蕭臣。”
如果可以選擇，他甯願自己也重生，這樣就可以彌補上一世對溫宛的所有虧欠，跟遺憾。
可老天爺終究沒有給他機會。
車廂死寂。
溫宛如同雕塑般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上一世，蕭臣喜歡你。”蘇玄璟聲音很低，落在溫宛耳朵裡卻如驚雷。
蘇玄璟沒有停下來，“不是喜歡，是愛。”
“上一世，我将你囚于密室之後，讓紫玉見過你？”
溫宛茫然擡頭，“你當着我的面，敲碎紫玉十根手指……”
蘇玄璟渾身一震，卻還是強忍羞愧，“後來呢？”
“你把紫玉帶走了，一把大火，燒死了我。”溫宛看着蘇玄璟，腦海裡反複在想他剛剛說的話。
蕭臣愛她？
上輩子蕭臣愛她？
“我可真壞。”蘇玄璟苦澀抿唇。
見溫宛死死盯着自己，蘇玄璟終不再隐瞞，“我應該是把紫玉送去朔城了。”
淚水瞬息盈滿眼眶，溫宛不敢再往下想，可思緒已然飄飛。
那時蕭臣在朔城甚有名望！
“你……”
“我以紫玉诓他回皇城，在城外設下埋伏。”蘇玄璟艱難開口，每說出一個字，心就越痛。
溫宛不敢再問，身體卻止不住發抖。
“數百弓箭手，蟄伏以待。”蘇玄璟沒有逃避溫宛的目光，“他自朔城千裡騎行，到城下時身邊隻有一個随從。”
“那時的他，定是狼狽。”
蘇玄璟咬着牙，“他同我說，隻想見你一面，可我的回答是，你不想見他。”
淚，突然墜落。
溫宛怎麼都抑制不住身體的顫抖，她想開口追問，可害怕！
怕極了！
“萬箭穿心。”
蘇玄璟終是說出這四個字。
她突然捂住胸口，窒息的感覺如同海水倒灌，難受至極。
眼淚如同連成串的珠子，如何也抑制不住。
看着溫宛幾近崩潰的縮成一團，明明恸哭卻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他心疼至極，亦痛恨自己。
馬車入了皇城，蘇玄璟命車夫直奔皇城……
皇城，太子府。
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五天沒有出來的蕭桓宇聽到門啟的聲響，暴怒。
“滾出去！”
“成王敗寇，輸就是輸了，太子殿下與其躲在這裡不見人，不如面對現實。”
來者，司南卿。
蕭桓宇未語，猛将錦枕撇出去！
“太子就算不為自己想，皇後還在天牢，是不是連皇後的死活，太子也不想理會？”司南卿撿起地上的錦枕，緩步走向床榻。
榻上，蕭桓宇頹敗坐起身。
正如司南卿所說，成王敗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