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葵郡,他二人慣常打扮在大街上逛蕩兩日,穿巷入宅也有半日,看似尋找線索,實則以己為餌,釣葵郡裡周帝眼線。
今日卯時收網,但凡盯梢他二人的眼線皆被兩人送上黃泉,剛剛激戰便是他們殺的最後一撥人。
巷子裡,溫禦瞧了眼滿地屍骸,走向一經,“殺的差不多,咱們得辦正事了。
”
一經點頭,“皇上在此處留下這麼多眼線,定是心虛。
”
“倘若當初你所查,皆是皇上早就設計好的陷阱,那也就是說,皇上早在葵郡查過賢妃身世。
”溫禦對此頗為擔憂,“本侯隻怕……”
“皇上若真查出來,早就趕盡殺絕,還至于在此處留下這麼多眼線?
”一經不以為然。
溫禦微微颔首,“的确,就是因為沒查出來,皇上心裡不安,才會把人都留在這兒。
”
“皇上想朝賢妃身上潑髒水,以此誣陷魏王非皇室血脈,你我便從程霍氏查起,貧僧倒要看看,誰才是皇室血脈,誰是野種!
”
一經海青色僧袍盡被血染,手中佛珠變成殷紅顔色,俊逸容顔如覆冰霜,雙眼略微蒙上胭脂色。
如今的一經,在溫禦來看哪裡還是那個看淡世俗,幾欲得大成的高僧,倒像是殺生佛的化身,沒有慈悲心懷,作風強勢,以殺阻殺。
“既然小魚小蝦釣的差不多,咱倆也該辦正事了。
”溫禦說話時轉身,“跟我來!
”
一經緊随其後,二人穿巷躍脊來到一處荒院。
入内室,溫禦将一個包裹取出來,擱到桌面。
“這是什麼?
”一經狐疑問道。
“易容用的玩意,咱倆以真身釣魚,可也不敢保證釣盡,如今辦正事自然不能頂着你我這張臉。
”溫禦邊說話邊将包裹打開,裡面是一個機關匣盒。
他按動機關,匣盒彈開,裡面裝着大大小小十數個匣盒,其中最大的兩個,裡面裝着兩張面皮。
溫禦解釋,他在離皇城前找了花拂柳。
這些東西都是他叫花拂柳準備的,托太平镖局一路運至葵郡,再由镖師送到這裡。
沒有一起帶過來是怕太招搖。
一經略微震驚,“溫侯想的周到。
”
“不周到不行啊!
”
溫禦将其中一張面皮遞過去,“畢竟……本侯得保證你能活着回去。
”
一經接過面皮,擡頭。
“不用感動,大師比本侯年長一些,尊老愛幼,本侯應該的。
”
一經深吸口氣,“貧僧的确不敢動,這是女子面皮。
”
确切說是一張很醜的女人面皮
溫禦迎上一經那雙懷疑的眼睛,“有什麼問題?
”
“貧僧是男人!
”一經把面皮遞回到溫禦手裡,“貧僧拒絕易容成女人!
”
“大師何必在乎這等細節?
”溫禦就很無奈。
一經就隻問了一句,“溫侯易容成什麼?
”
“俊朗公子。
”彼時花拂柳說臉譜随便挑,溫禦思來想去選了夫妻。
他為夫,英俊潇灑,倜傥風流。
一經為妻,相貌醜陋,粗鄙不堪。
見一經拒絕,溫禦語重心長,“大師當了一輩子禍國妖精……僧,難道不想嘗試一下不一樣的人生嗎?
”
“大師隻要帶上這張面皮,就會享受到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快樂。
”
“男人女人不是重點,重點是普通。
”
“大師不想知道作為一個尋常人的真谛是什麼嗎?
”
“……”
一番苦口婆心,一經收回手裡面皮,妥帖黏在臉上。
匣盒裡有面銅鏡,溫禦貼好另一張俊俏少年的面皮後照來照去,十分滿意,輪到一經想照鏡子的時候某位侯爺把鏡收回去了。
“我們去哪裡?
”溫禦将匣盒藏好,看向一經。
如此醜婦!
“程府舊宅。
”
遠在皇城,太子府。
戰幕自西市帶回蘇玄璟,直接入後院正廳,屏退所有人。
此時内室,戰幕正襟危坐,黑目落在蘇玄璟身上。
未及開口,蘇玄璟拱手,“玄璟确為血雁門少主,但桃芯跟紀郎中絕非血雁門所為。
”
戰幕見蘇玄璟承認,不再深究。
“吏部尚書跟血雁門少主,你隻能選其一。
”戰幕肅聲道。
“吏部尚書。
”蘇玄璟别無選擇。
他不能離開朝堂。
戰幕聽到蘇玄璟的選擇,輕舒口氣,“此事并非老夫逼你,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江湖跟朝堂關系微妙,可在明裡,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你不可能兼顧兩者。
”
“玄璟明白。
”蘇玄璟虛心道。
“至于桃芯跟紀郎中的死……”
“定是蕭臣。
”蘇玄璟之所以這樣笃定,是因為雪姬在狄翼跟蕭臣手裡,這個秘密也唯有他們才能查出來。
想到雪姬,蘇玄璟心底陡然一懸。
狄翼他們一定是查到自己身世了!
先是紫竹林,又是血雁門。
狄翼這是想朝死逼他!
戰幕沉默數息,“此事老夫自會查清楚,至于賢妃案你也放心,賢妃是在皇宮裡誕下皇子,是真是假,老夫自會差人助你一臂之力。
”
“謝軍師。
”
這廂,戰幕跟蘇玄璟正在商量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另一側蕭臣找到狄翼,宋相言一并過來,蕭彥得到消息也過來了。
密室裡,蕭臣首先可以肯定,桃芯跟紀郎中之死,蘇玄璟是血雁門少主之事,當是那個細作所為。
狄翼贊同,畢竟赫連澤沒這個本事。
“此人在這個節骨眼兒暴出蘇玄璟的身份,借輕蕪之手殺死證人,看似在幫本王,實則是在挑撥我與太子府争端。
”蕭臣冷靜分析。
宋相言覺得有理,他沒跟戰幕搶人就是不想激化矛盾,“這個細作的意圖,倒跟皇上如出一轍。
”
蕭彥罩着一個布袋子,亦有同感,“所以他混到皇上身邊了?
會不會是李世安,又或者是鶴柄軒?
”
狄翼則有不同想法,“僅憑這點不能判斷此人在皇上身邊,他在哪裡,并不影響他為北越做事。
”
“若能查出是誰仿造亦或偷走輕蕪的梅花絲殺人,便可順藤摸瓜。
”
蕭臣恍然想到什麼,看向宋相言。
宋相言心領神會,于是解釋。
彼時離開大理寺,他被一個衙役叫過去,衙役手裡有張字條,字條上寫明蘇玄璟是血雁門少主,包括輕蕪有梅花絲的事,還有蔚蘭跟靜心的身份。
宋相言知道蘇玄璟是被陷害的,但不妨礙他把蘇玄璟從主審官的位子上拉下來。
對我有利沒利先不管,對你沒利我就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