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慢前行,途徑東市再繞朱雀大街。
車廂裡,溫宛不是很明白花拂柳的意思,她知方雲浠還活着,也叫宋相言把小鈴铛藏起來了,但想利用方雲浠搞事情,她不懂。
這麼說,溫宛沒想過利用方雲浠,她隻想方雲浠快點死就萬事大吉了。
是以對于花拂柳的建議,溫宛提出質疑,“我們甚至不知道方雲浠在哪裡。
”
“那有什麼關系。
”花拂柳坐的很直,雙手扣在膝間,神色裡帶着一絲冷靜決然,“那日我自皇宮出來被偷襲,下殺手時她被一個穿着綠衣服的男人救走,地上有一條被我斬斷的小蛇。
”
溫宛倒沒聽過蛇的事,遂表現的十分認真。
“天牢裡,我被狄翼封住穴道時,天窗外面亦有一條蛇爬進爬出。
”花拂柳是易容高手毋庸置疑,除此之外,他還曾是名捕。
就如同郁玺良,驗屍不過是他們其中一門技藝,查案辦案才是他們本職,精準的判斷力跟分析能力于他們來說缺一不可。
“神捕想找到那個男人?
”
“溫縣主可知後宮裡有個叫楚離洛的貴人?
”
花拂柳話鋒一轉,溫宛愣了數息,“知道,淳貴人。
”
“那女人養蛇。
”
“這個倒沒聽說,後宮妃嫔養貓養狗的倒是有,養蛇……”
“還不隻一條。
”花拂柳在甘泉宮裡也不是隻陪溫若萱開心,他更希望溫若萱在皇宮裡是安全的,是以對異常的事觀察的特别細緻。
彼時他曾見甘泉宮裡鑽進一條小蛇,那蛇絕對不是土生土長在皇宮裡頭的,于是他順着那條蛇查到楚離洛。
隻不過因為楚離洛一直沒有威脅到溫若萱,所以他也一直沒有動作。
直到那日,方雲浠将自己的底摸的無比透徹,他事後想起來,最大嫌疑就是楚離洛,再加上蛇,他決定利用楚離洛引出方雲浠。
“方雲浠不死,不管對若萱還是郁玺良都是隐藏的危險,所以我一定要把她引出來,弄死。
”花拂柳不是郁玺良,他對方雲浠沒有任何舍不得。
溫宛點頭,“需要我做什麼?
”
聽到這句話,花拂柳落在膝蓋上的手,緊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擡頭看過來,“我想帶若萱離開皇宮。
”
溫宛震驚,無言以對。
“離開皇城,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她在皇宮裡過的并不開心你比我清楚。
”
看着花拂柳真誠又決絕的目光,溫宛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我知道姑姑過的不開心,可……我也知道姑姑不會同你離開皇城。
”
姑姑知道密令的事,知道不管是祖父還是她都在為這件事奔波,成則安然,敗則共赴黃泉。
作為禦南侯府一員,姑姑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
即便,她想姑姑遠離紛擾。
“我就是知道若萱不同意離開,才來找你。
”花拂柳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溫宛蹙眉。
“我隻問你,你想不想你的姑姑跟我走。
”花拂柳直視溫宛,眼中帶着期待。
溫宛在溫若萱還沒有入宮前就知道姑姑心裡有個男人,入宮前一夜,姑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用瓜子皮擺了一尊千手觀音,從猶豫期待到絕望死心,姑姑最終踏進宮門。
如果能讓姑姑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她當然想,且不遺餘力。
“花神捕有辦法?
”溫宛狐疑看過去。
花拂柳沒有說他的辦法一定能成,但可一試,前提是溫宛須得幫他。
對此,溫宛沒有任何猶豫,“花神捕随時找我。
”
有了溫宛這句話,花拂柳越發下定決心。
花拂柳離開後,溫宛認真想過姑姑的事。
姑姑已經為禦南侯府付出太多,如今這重任,該由她接過來……
狄翼下葬那日,李世安卯時未到便去禦醫院把院令李顯找到帝王寝宮,緊接着早朝取消。
天空下起雨,溫少行以全孝姿态陪着狄輕煙将狄翼棺椁葬入狄氏墓地。
随着狄翼入土為安,這件事在大多數人心裡終于畫上句号。
夜裡,赫連澤約了蕭臣。
之前蕭臣着急,狄翼被擡回狄國公府第二日便想換圖,他沒同意。
不想這會兒狄翼都已經入土,蕭臣那邊倒沒了動靜。
昨夜赫連澤從暗蠍那裡得到消息,大周幾個皇子如今隻剩下太子跟魏王針鋒相對,然而周帝真正想要扶上位的人并不是這兩位,是以叫他莫要與蕭臣交底。
赫連澤怎麼都沒想到,在周帝心裡蕭桓宇竟然不是首選,幸虧他沒過多接觸。
當務之急,是将蕭臣手裡的點線圖弄到手,至于北越當下局勢,蕭臣想用郁玺良左右自己也不是無解,不足為懼。
赫連澤沒把見面地點約在鴻壽寺,而是距離鴻壽寺不遠的一處民宅。
民宅是他叫媚舞安排的,之前有人住,從窗戶朝裡看過去,燈火透亮。
此刻媚舞在外面守着,她倚在牆角,藏于暗處,眸子緊盯住窗棂映照出來的兩道人影。
她知赫連澤與蕭臣今晚互換天杼圖,心裡想着,如何才能将三張天杼圖拓下來,交給少年……
交給,主子。
屋子裡,赫連澤率先将結構跟内膛圖拿出來,平鋪在桌面上。
兩張圖并非原圖,複雜程度絲毫不晉于點線。
“我與魏王殿下說過,原圖不在我手裡。
”赫連澤鋪好圖,緩身落座。
借着燭火,蕭臣仔細端詳圖紙,無論字迹還是上面密密麻麻的線條,起落筆的重心都與點線圖十分相似。
見蕭臣沒有收圖的意思,赫連澤補充一句,“魏王殿下若存疑……”
“本王不存疑。
”
蕭臣檢查過圖紙之後将其分别卷起來,小心翼翼擱到旁邊,随後将椅子上一個長形紫檀匣盒拿到桌面,緩慢推過去,離手之前将匣盒打開,“三皇子想要的東西,在裡面。
”
燭光下,匣盒裡圖紙泛黃。
赫連澤心弦猛的一顫,他見過天杼結構圖的原圖,紙張與匣盒裡一模一樣。
他有些迫不及待,要知道天杼圖的雖一分為四,但這四份的分量并不一緻,最輕為結構圖,其次為内膛圖,最重要的兩張是齒輪跟點線。
此時此刻,點線圖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