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過。
客棧裡,乞丐坐在桌邊一枚一枚的數銅闆,其中一個銅闆有缺口,他皺皺眉,把它推給師媗。
師媗順從拿起那枚有缺口的銅闆,收進懷裡。
忽然,窗外落了一隻信鴿。
師媗縱步過去抓起信鴿,從信筒裡拿出一張密件,她松開信鴿,随後回到乞丐身邊将密件遞過去。
乞丐仍在數銅闆,直至數完最後一枚才将密件接過去,展平。
‘北越三皇子赫連澤已出,半月即到。
’
看着手中密件,乞丐的眼睛裡終于有了不同于往日的異樣光彩,“這盤大棋,終于可以落子了。
”
這時,門啟。
師媗不用猜也知道來者是誰。
巳神從外面走進來,照例把門關緊,随後将懷裡密件掏出來,“北越來的消息。
”
乞丐同樣接在手裡,展平,‘赫連澤所帶嫌犯是蕭臣護衛,并非蕭臣本人。
’
“嗯?
”乞丐皺眉,擡頭看過去。
巳神據實回禀,“可能是抓人的時候出了差錯,蕭臣沒被他們抓着。
”
乞丐眉心緊擰,雙鳳眼微微眯起,“蕭臣武功有那麼厲害?
”
“還有孤千城在旁邊幫襯。
”巳神回道。
乞丐将密件遞回給巳神,身形緩緩靠向椅背,白如玉瓷的手指搭在桌面,輕輕敲打。
嗒、嗒、嗒……
師媗見狀,“我們要不要動手?
”
“不。
”
乞丐指尖停頓下來,鳳眼中閃出一抹精光,似笑非笑,“我很想看看,蕭臣能為那個侍衛,做到什麼程度。
”
“萬一蕭臣不管侍衛死活,那我們做的這個局豈不前功盡棄?
”巳神憂心道。
乞丐将剛剛數好的錢推給巳神,“賞你。
”
巳神接過銅闆,“謝主子。
”
“你們都狹隘了。
”乞丐起身,走向床榻。
巳神看了眼師媗。
師媗餘光都沒掃過去,先一步到床前鋪好錦被。
乞丐擡手,師媗行到他面前解開系在腰間的麻繩,乞丐服下面是織錦緞襖,緞襖裡是繡着蘇繡龍紋的内衫,光滑柔軟的緞子細膩光滑,貼身如水。
“即便赫連澤抓到的人不是蕭臣身邊侍衛,他也可以是蕭臣藏匿在赫連昭府邸的暗線,可以是蕭臣在北越的眼線,可以是蕭臣的任何人,這并不妨礙赫連澤把這件事與蕭臣聯系在一起。
”
“主子覺得,此事狄翼會管?
”師媗替乞丐更衣,之後站在旁側。
整個過程,巳神看在眼裡,十分嫉妒,“何時師媗姑娘也能為我更回衣,那我死也無撼了。
”
咻-
暗镖射過去,巳神擡手接住,“主子你看,師媗姑娘不好意思了。
”
乞丐轉身坐到床榻上,“她哪裡是不好意思,她是真想你死。
”
“主子這話好傷我心。
”巳神委屈道。
師媗回頭,狠瞪巳神。
“屬下怕狄翼不會上鈎。
”師媗憂心道。
乞丐脫下鞋子,直直躺下去,眼睛盯着床頂幔帳,“狄翼在北越發現那個深坑,不過兩個月,他便火急火燎跑回大周皇城,他此行必為天杼而來,如果他知道蕭臣亦在追查天杼,他會無動于衷?
”
師媗想了想,“萬一蕭臣手裡真有他要找的東西……”
“他要找的東西也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他能找到,我們自然也能找到。
”乞丐閉上眼睛,“這個局就是要亂,要讓天杼浮出水面,否則狄翼不動,我們如何知道天杼全圖在哪裡。
”
師媗拱手,“主子英明。
”
“赫連澤目的與我們一樣,而且這個人行事狠辣獨絕,能不能拿到天杼全圖,隻看誰更狠一些。
”乞丐緩緩閉上眼睛,“下去罷。
”
師媗拱手,閃離。
巳神亦乖乖退出房間,房門阖起,他眼中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光芒……
轉眼入夜,瞬息天明。
時間正按着它的軌迹有條不紊向前,唯有亂心的人才會覺得或快或慢。
蕭臣不在,溫宛這段時間把心思全都放在禦翡堂上,因為她知道保住禦翡堂就是保住禦南侯府的面子,保住蕭臣的底氣。
不想她才出府門,便被一人攔下來。
此人乍看眼熟,溫宛數息想起來了,“晏大人?
”
“晏文濱拜見溫縣主。
”來者正是晏文濱,愛慕鶴玉婉的那位。
也是鶴柄軒在朝中的暗線。
溫宛止步在台階上,“晏大人找我何事?
”
“縣主可借一步說話?
”晏文濱恭敬開口,神色謙卑。
溫宛沒有拒絕,允他上車。
“晏大人稍後去兵部?
”車廂裡,溫宛主動問道。
晏文濱點頭,“是。
”
“徐伯,兵部。
”
“多謝。
”
見溫宛坐在那裡沒有開口,晏文濱索性直言,“縣主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
溫宛轉眸看過去,神色狐疑。
“我知縣主曾愛慕蘇玄璟,亦聽說蘇玄璟對縣主是真心,隻要縣主能讓蘇玄璟回心轉意重新與縣主交好,我願意為縣主做任何事。
”
溫宛以為晏文濱會讓她去勸鶴玉婉,沒想到還有更過分的。
“晏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
”溫宛教養好,淡然抿唇。
“縣主與蘇玄璟交往過,一個長年住在花間樓的蕩浪公子豈能對玉婉真心!
”晏文濱神色冷肅,隐隐帶着怒意。
溫宛同意晏文濱的看法,“晏大人既知蘇玄璟沒有真心,又怎說他對我是真心?
”
這句疑問,噎的晏文濱啞口無言。
也就片刻,晏文濱改口,“縣主曾愛慕蘇玄璟,卻在蘇玄璟提婚當日拒親,可見縣主早就看透他醜陋嘴臉,如今你再誘他回頭自不會搭上真心,縣主沒有損失亦能得我全力相助,可玉婉不一樣,她對蘇玄璟着了魔!
”
溫宛看着眼前的晏文濱,“晏大人高看我了。
”
感情的事,無論真心假意,都會受傷。
“玉婉若不離開蘇玄璟,會被他毀了!
”晏文濱突然從座位上起來,撲通跪到溫宛面前。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晏文濱肯為鶴玉婉跪下來,或許是真愛吧。
“我不會答應你。
”溫宛冷漠開口,她想擺脫都來不及。
晏文濱擡頭,面色決絕,“太子府以蘇玄璟拉攏鶴相,縣主就不想做點什麼?
”
溫宛聞聲微震,視線回落到晏文濱身上,“晏大人何意?
”
“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倘若鶴相與太子府結盟,魏王殿下奪嫡無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