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朋友,溫宛以為這個時候她能兩肋插刀,真的很對。
她不求蕭臣謝她,隻求蕭臣能舒服一些。
真的。
溫宛想着想着,下意識扭頭去看蕭臣,蕭臣卻沒有看她。
但這并不妨礙某縣主盯着人家看,俊朗側顔,下颚弧度近乎完美,皮膚雖不如蘇玄璟白,可就是這種淡淡的小麥色才好看。
以前不覺得,這會兒溫宛眼裡,蕭臣也是無可挑剔。
随着蕭堯走進葆中殿,彼時尴尬消于無形,不過溫宛卻也憑此舉走入更多人的視線。
“兒臣恭祝母妃,千秋萬福!
”
蕭堯今晚穿的正式,一身翠綠色錦緞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着銀絲流雲紋的滾邊,腰間配白玉蛛紋帶,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精神。
蕭堯的賀禮是一幅百壽圖,一百個不同形體的金漆‘壽’字,皆是蕭堯親筆所寫,百壽圖長丈餘,筆力遒勁,展開一刻讓人心生贊歎。
德妃看到百壽圖時滿眼欣慰,随即将蕭堯叫到她旁邊位置。
待殿前太監将作為壓軸的百壽圖收起來後,德妃故意延遲上菜跟起樂的時間,端身坐在那裡等了一段時間,偶會跟身側蕭堯低語。
溫宛不知其中緣由,可蕭臣知道。
這殿中大部分人也知道,她在等太子賀禮,那才是有看點的重頭戲。
“魏王昨日看到我祖父了嗎?
”溫宛很快忘記她剛剛替蕭臣出頭,且心裡隐隐希望蕭臣能先跟她說話的意願,直接扭頭,露出笑臉。
做人主動才能得到更多。
蕭臣擡手端起桌上茶杯,“沒有。
”
“哦。
”溫宛瞧着蕭臣,又問出一個問題,“魏王昨日去羽林營了嗎?
”
“沒有。
”
溫宛,“哦,沒關系。
”
感受到某位縣主的目光注視,蕭臣仿佛想到什麼,原本搭在膝上的另一隻手托住杯底。
溫宛其實沒注意這個,隻要離開郁玺良那對淩厲如刀的眼珠子,禮數啥的就是浮雲。
她在想蕭臣,聽說自小沒有愛的孩子長大後性格就會冷沉,也不會輕易相信别人。
溫宛記得上一世哪怕小叔叔跟蕭臣再熟,眼前這個男人與自己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在一起說上三句話的時候都少。
溫宛暗暗歎了一口氣,扭回身。
可憐的孩紙……
樂起。
舞姬翩翩而入。
就在這時,殿外傳報,太子府派人奉上賀禮。
德妃聞聲,立時擡手。
樂止,舞姬們受指示退到兩側。
衆人視線齊齊望向殿門,隻見一白衣男子步履輕緩而入,身姿如芝蘭玉樹,風度翩翩。
“草民蘇玄璟代太子殿下恭祝德妃,千秋萬福。
”
蘇玄璟行至殿前拱手,而後側身,“這道‘魚躍龍門’是太子殿下專程到金禧樓求得的玉布衣親自烹饪而成,作為德妃千秋宴的賀禮,還請德妃娘娘笑納。
”
自蘇玄璟入殿門一刻,殿内衆人皆驚,誰也沒想到名滿皇城的第一公子蘇玄璟,竟然成了太子府的門客。
溫宛尤其吃驚。
上一世她嫁入蘇府當年,蘇玄璟參加科考,得狀元入朝為官,十二年間借禦南侯府平步青雲,終成大周權相。
重生之後溫宛一直在想,蘇玄璟到底是何時與太子勾搭上的?
現在有了答案,在她未嫁之前。
隐藏之深,令人痛恨。
玉石矮幾後面,蕭臣低頭品茶,餘光不自覺瞄向溫宛。
他看到溫宛臉上的震驚,眼睛裡的光芒。
他看到溫宛落在桌上的手都在顫抖,心裡莫名有些澀。
果然那雙繡鞋對她很重要……
此刻那道叩在金盤裡的‘魚躍龍門’已然被太監端至德妃身前矮幾,單聽名字,德妃已是不喜,又在此處看到早早她便想除掉的蘇玄璟出現在殿前,心裡越發惱火。
“既是太子殿下的孝心,本宮收了。
”德妃轉眸輕喚,“初柳。
”
初柳心領神會,當即打開金盅。
所謂‘魚躍龍門’,其實就是用豆腐跟菜花雕成的塑形,一塊豆腐雕魚,另一塊豆腐雕門,菜花則是托舉着魚的海浪。
菜品很一般,這種雕工禦膳房的廚子各個都可以,架柴的小太監都能比劃兩下。
但勝在味道。
金盅揭開一刻,七種菜品的味道瞬間彌漫在整個葆中殿,衆人聞之驚歎。
看着眼前菜品,德妃臉上雖保持優雅微笑,心底那股怒火已然竄到喉嚨,那口氣她是如何也咽不下去。
魚躍龍門?
她的堯兒是龍種,用得着躍龍門!
蘇玄璟看到德妃拿起湯匙,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辨的光芒,恍惚中他似有所感,視線不禁轉向對面。
入眼,溫宛。
今夜溫宛與在花間樓時的裝扮截然不同,淡藍色的裝束配以紅玉瑪瑙的耳墜将溫宛襯托的仿若明珠,光芒耀眼。
淡淡的梅花妝又讓原本清麗絕塵的女子平添幾分妩媚。
蘇玄璟從未對哪個女子心動過,便是初見雪姬那樣的絕色佳人亦不曾讓他有半分占有的心。
唯此刻,他有些失神。
四目相視,溫宛來不及收回視線,便也直直的迎上,微微一笑。
這一幕,剛好落在蕭臣眼中,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衆人所見,德妃吃了太子送來的‘魚躍龍門’,連吃了兩口,兩口分别是兩種味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德妃與初柳設計的那出戲。
德妃用過的湯匙上抹有夾竹桃粉末,她用膳時那粉末一半被德妃服食,另一半留在‘魚躍龍門’上。
半盞茶之後,德妃要太子再無翻身之日。
“來人,給蘇公子賜座。
”
德妃音落,自有太監将蘇玄璟帶到一等桌的位置。
那位置,與溫宛遙遙相對。
既是彼此已經神交過,蘇玄璟幹脆朝溫宛的方向點頭還以微笑。
溫宛又是一笑,眼神裡看不出多餘的東西,隻是明亮。
大宴之上,蘇玄璟知深淺,微微颌首後移開目光。
溫宛看着他,面上無甚變化,心裡卻道自己單純了。
若是普通壽宴,哪裡請得動蘇玄璟。
他來,則說明這宴上定是明槍沒有,暗箭亂射。
可惜這裡面的戲太深,她暫時看不出來也插不上手。
“魏王,你剛剛喝的茶好像跟我桌上的不一樣,你嘗嘗我這壺裡的茶。
”溫宛扭頭看向蕭臣。
看這個,心情就是不一樣。
未及蕭臣拒絕,溫宛直接提起自己身前紫砂鑲玉的茶壺,給蕭臣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