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終于過去了。
次日一切如常,早朝周帝還刻意在金銮殿上提到賢妃案,将一切罪過都推到已經‘失蹤’的鶴柄軒身上,但卻沒有坐實鶴柄軒就是北越細作的事實。
若說周帝是良心發現,自不是。
他隻是想把自己掉在地上的面子撿起來,吹一吹叩回到臉上,還能用。
早朝之後,許多精明一些的官員心裡都清楚,魏王蕭臣在與當今皇上的博弈中,險勝。
至于那些糊裡糊塗的官員也就糊裡糊塗的聽,誰勝誰負于他們而言也就那麼回事兒。
值得一提的是,周帝想找蘇玄璟的麻煩,将其職位降至吏部侍郎,不想朝中太子府一黨出面相保,且有數人附議,此事作罷。
“皇上想弄死你的心肯定是有的。
”
金禧樓,天字一号的雅室裡,宋相言直言道。
“戰軍師想保蘇某的心也很堅定。
”這在蘇玄璟預料之外,必是有戰幕授意,那些文武官員才會力保他。
宋相言點頭,破天荒給蘇玄璟斟了杯酒,“你自己怎麼想的?
”
“什麼怎麼想?
”蘇玄璟看向宋相言,神色狐疑。
宋相言給自己也斟了一杯,“皇上已視你為死敵,你若執意留在朝中,受戰幕庇佑,未必是對太子府好的決定。
”
蘇玄璟瞧着宋相言那張俊朗又張揚的面頰,忽然就明白了他擺的這道鴻門宴。
他以手執杯,先幹為敬,“小王爺可有辦法?
”
“你來幫蕭臣,他不怕與皇上交惡,這點你最清楚。
”宋相言試探道。
蘇玄璟颔首,“他的确不用再怕,雖然我不知道昨日公堂裡發生的事,不過皇上身邊暗衛皆被禦南侯府三公子殺的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來,足見溫侯跟一經大師拿到了足以威脅皇上老老實實閉嘴的東西。
我很好奇,那是什麼東西。
”
見蘇玄璟反過來試探自己,宋相言繼續倒酒,“你别套我話,我不知道。
”
蘇玄璟低頭時,宋相言又給他斟了酒,“小王爺當然不知道。
”
“為什麼,我不配?
”宋相言扭過頭,瞪大眼睛。
“想必溫宛也不一定知道,否則你們在大理寺外頭便不會那麼緊張。
”蘇玄璟猜測道。
宋相言承認蘇玄璟分析的有理,“你有沒有幫蕭臣的心?
”
“沒有。
”蘇玄璟毫不遲疑回答。
“因為溫宛?
”
“是,也不是。
”
宋相言聽到這裡就很奇怪了,“何為是?
”
“我與蕭臣身處不同陣營,他朝必然有勝有負,總歸不會全軍覆沒,若我勝,溫宛以及整個禦南侯府的安危便由我來扛,若他勝……”
聽到蘇玄璟的解釋,宋相言無比詫異,“你為什麼是這樣的想法?
”
“小王爺是什麼樣的想法?
”
“她在哪個陣營,我便豁出命也要哪個陣營勝!
”同樣喜歡溫宛,宋相言的想法簡單且直接。
溫宛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而不是等到溫宛一敗塗地,他做什麼好人過去收拾爛攤子!
蘇玄璟不以為然,“如果小王爺豁出命也不能赢呢?
”
“還沒開始就有這樣的顧慮,如何能赢?
”
“未雨綢缪總好過孤注一擲。
”
眼見蘇玄璟沒有想要幫蕭臣的意思,宋相言改變态度,“你走吧。
”
蘇玄璟微愣,而後起身,卻被宋相言一把拽住,“你幹什麼去?
”
“小王爺不是叫我走嗎?
”
“我是叫你離開皇城,遠離是非。
”宋相言忽然又變得語重心長,“你入仕途無非是想給父母報仇,暗蠍已死,你也算大仇得報,又何必拽着整個血雁門參與到根本沒有赢家的奪嫡之争裡?
”
看着宋相言一派老成的樣子,蘇玄璟忽然笑了,“小王爺剛剛還說定會幫着溫宛赢,怎麼又變成沒有赢家了?
”
“我沒跟你開玩笑。
”宋相言越發闆起臉,“你該離開,待塵埃落定,蕭臣要是真輸了,你再回來将溫宛帶走,一樣可以達到你的目的。
”
來勸蘇玄璟是老皇叔的意思。
畢竟自賢妃案之後,太子府跟蕭臣之間的博弈已漸白熱化,蘇玄璟作為太子府裡最有頭腦的人,蕭彥的想法是,能用則用,不能用則殺。
鑒于蘇玄璟身邊有高人,蕭彥退而求其次,于是把宋相言叫過去,讓他當這個說客。
“那可不一樣。
”蘇玄璟看向宋相言,“蕭臣輸,則意味整個禦南侯府都要遭殃,小王爺覺得我作為血雁門門主,可以保住整個禦南侯府?
相反,蕭臣輸則意味着太子勝,屆時蘇某作為太子身邊立過功勞的人,應該可以說得上話。
”
“溫宛不需要你那時的同情跟憐憫。
”宋相言決絕道。
他知道,“可禦南侯府幾十條人命需要。
”
宋相言聞聲沉默了。
“小王爺比我更清楚,路沒走到盡頭,誰也無法預料盡頭處是什麼樣的風景,你可以完完全全站在蕭臣身邊,幫他,幫着溫宛,但你不該來勸蘇某。
”
蘇玄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你不該斷了他們劫後餘生的路。
”
這一刻,宋相言沉默了。
蘇玄璟起身,“這頓飯算蘇某請你,走出這個門,今後狹路相逢,蘇某絕對不會手軟。
”
眼見蘇玄璟走向房門,宋相言突然起身去拽他胳膊,“答應我一件事!
”
得說宋相言的動作太過突兀,又太過急切,他追過去幾步,卻因為左腳絆在右腳上,整個人撲向蘇玄璟。
蘇玄璟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被宋相言給撲倒了。
“鴛鴦戲水!
”
好死不死的,店小二報着菜名推開門,正好看到眼前一幕,大理寺卿宋相言将吏部尚書撲倒在地,二人緊緊貼在一起……
“别走!
”宋相言很想解釋這是一個誤會,然而店小二在将那盤鴛鴦戲水擱到桌上後飛奔了出去。
臨走時還特别貼心的把門給關上了。
地上,蘇玄璟在宋相言爬起來後也跟着站起身,面容似古井無波,十分淡定扯了扯略顯褶皺的衣袖,“這盤鴛鴦戲水是誰點的?
”
宋相言,“我。
”
你要能幫蕭臣,我可以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