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宋相言不喜歡習武,公主殿下直接在家門口導了一出流寇打殺搶劫的戲碼,原是想激發宋相言埋藏在心底的江湖義氣,沒想到這小家夥一口氣跑到大理寺敲了法鼓。
江湖義氣沒激發出來,反倒把律法大于天的種子播種到宋相言幼小的心靈深處。
諸如宋相言的趣事,公主殿下與她講了許多。
沈甯這杯酒喝的滿是喜慶。
她深知端榮公主與她說這些的用意,她從不拒絕,因為那樣一個風華無雙,光芒萬丈的少年在她心裡如同寶藏。
若有幸嫁給宋相言,是她畢生所願。
戚沫曦喝的這杯酒似烈焰入喉,嘩啦一下沖散她心尖上好似被蜘蛛網裹纏的亂糟糟的愁絲百結,那個明目張膽看他洗澡的男人竟然主動送上門來挑釁。
那丫滿口都在說狼王齒對他無比重要所以才會冒犯,可轉個身就把狼王齒交到她手裡?
!
說給人就給人,哪裡重要了?
!
這種人要不給他點兒顔色看看,他永遠都不知道女人如水是什麼意思。
是好欺負嗎?
并不是,遇冰成冰,遇火沸騰!
早晚送你到奈何橋,邊喝孟婆湯邊賞那邊花好月圓!
當然這隻是戚沫曦最初的想法,叫卓幽在她面前哭爹喊娘叫苦天,然而事情發展遠不如她想象。
她發現她的狗赢不了卓幽,鬧心死了。
溫宛的酒,是悲。
随着溫弦重生被證實,前世種種浮至心頭,隻要想到那一世所有悲劇的根源來源于又愚蠢又可笑的自己,她便覺心痛到無法呼吸。
她恨蘇玄璟,恨溫弦,最恨的是她自己!
夢裡悲傷又絕望的撕心裂肺并不能被醒來時的慶幸治愈,她也根本不能得到解脫。
“來!
”戚沫曦倒了第二杯酒。
溫宛跟沈甯誰也沒慫,杯盞撞擊聲清脆悅耳,三人看似談天說地,心裡卻帶着各自的喜怒悲歡。
難得一醉方休,那便一醉方休……
禦南侯府,錦堂。
郁玺良終在蠱人出現的第三日晚找到溫禦,兩人不約而同提起這個案子。
溫禦的意思是,制造輿論,天下易主。
“你把蠱患案嫁禍給太子府,再把謠言散布出去,引皇上猜忌蕭桓宇,叫他們父子反目成仇。
”溫禦邊摳鹹鴨蛋,邊喝竹葉青,“想必太子府鬥不過皇上,等太子府一倒,咱們攜魏王閃亮登場,大殺四方。
”
郁玺良坐在矮桌對面,“我來正想與侯爺商量這件事,蠱患一案,我不想牽扯奪嫡之事。
”
“為什麼?
”溫禦詫異。
郁玺良大方承認,“因為我要真相,而真相顯然不在太子府,當年蠱患發生時先帝尚在,那時戰幕還是皇上的老師,蠱患與蕭桓宇無關。
”
溫禦聽罷已經沒有心思再吃鹹鴨蛋,可抿在筷頭上的鴨蛋黃不能浪費。
他嗦了一口,就一口酒。
之後擱下鹹鴨蛋。
“郁神捕,這兩日雨大你腦子進水了?
”溫禦動動眉梢,“這個節骨眼兒你找什麼真相?
真相比先帝密令還重要?
”
“這是兩件事。
”
郁玺良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密令的事我會努力往前推進,可蠱患一案,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
溫禦并不贊同,“蠱患在這個時候出現是多好的機會,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道理你不懂?
”
“我是來通知不是來商量。
”郁玺良正色開口,顯然拒絕。
哪怕如此,溫禦依舊不死心,“你想得真相你得真相,你想自私你去自私,本侯自己幹!
我自己也能把消息散由出去,你别拆我台!
”
面對溫禦說辭,郁玺良忽然冷笑。
溫禦皺眉,“你笑什麼?
”
“我自私,侯爺就不自私?
”
郁玺良的聲音貌似平和,卻讓溫禦跳腳,“本侯如何自私?
”
“魏王想要坐上那個位子,前路不可避免要與太子府拼個你死我活,溫侯與戰幕是幾十年的交情,常人不可比,尤其秦熙案中戰幕幾乎動用太子府一切關系替侯爺脫罪,侯爺不想未來某一日與戰幕對上,于是就想利用蠱患案借皇上的手把戰幕捏死,屆時侯爺還能打出給戰幕出口惡氣的幌子扶魏王上位,既保住與戰幕之間的兄弟情,又能推魏王上位,不負皇恩。
”郁玺良絲毫沒有客氣,将溫禦心裡頭那點兒小伎倆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溫禦老臉一紅,“你胡說。
”
“你想的美!
”
郁玺良冷聲嘲諷,“咱們那個皇上花十八年時間在葵郡釣魚,一經才冒頭直接被釣走至今下落不明……”
“戰幕一直在找。
”溫禦顧左右而言他。
郁玺良又是冷笑,“重點是一經?
重點是以皇上的心思城府以及對魏王殿下滲透到骨子裡的嫌棄,他能按着侯爺的意願與太子府反目成仇?
再說,蕭桓宇是皇上立下的太子,随着三皇子四皇子跟歧王相繼倒下去,太子府有什麼理由在毫無對手的情況下去造反,趕着投胎嗎?
”
溫禦氣鼓鼓看向郁玺良,越心虛越大聲,“你可不可以少說一句?
”
“少說半句我都怕侯爺聽不懂。
”
郁玺良見溫禦一雙白眉緊皺在一起,臉色難看到極緻,不由緩了語氣,“溫侯可以這樣想,盅患在這個節骨眼兒出現未必就與奪嫡無關,郁某且查,或許兩者會有交叉,或許最後的結局對我們不是壞事。
”
溫禦還是一副‘别哄了你根本哄不好我’的樣子,不說話。
也就是溫禦,換第二個人氣到牆頭他都不會遞梯子!
但他隻遞一次,溫侯沒接。
“要麼侯爺先走一步,郁某随後跟上,要麼侯爺先歇一歇,待郁某把蠱患案查個水落石出,我們再共謀下一步如何應對太子府。
”郁玺良緩下來的臉色又冷了回去。
溫禦也沒想到郁玺良就準備了一把梯子,這會兒下不來腫麼辦?
于是某位老侯爺瘋狂使眼色。
還不快來哄我!
郁玺良的冷漠超乎想象。
他就坐在那裡,冷眼看着溫禦懸在牆頭上下不來。
郁玺良還是稚嫩呵。
“本侯給郁神捕講一個笑話。
”溫禦把身子掰直,面向郁玺良。
郁玺良微挑劍眉,洗耳恭聽。
溫禦問,“不好笑?
”
“侯爺講了?
”
“講了。
”
郁玺良,“……”
溫禦用得着誰給他遞梯子,翻上翻下,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