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邢棟話說,如果那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那麼同在一間牢房就要被斬首,他拼死也要發生點兒什麼。
就算那夜發生了什麼,他現在還想再發生點兒什麼。
有些事食髓知味,樂此不疲。
這無疑是在向司馬瑜發出疊羅漢的暗示啊!
司馬瑜沒說話,直接就掀起了他的頭蓋骨。
蕭臣靜聲坐在牢房裡,看着對面牢房摔打的兩個人,心中思量邢棟剛剛說過的話。
不能一輩子相守,至少也要曾擁有。
有道理嗎?
他不知道……
大理寺,雅室。
宋相言為免夜長夢多,早早拟寫無逸齋跟翰林院對照筆迹的人選名單送至兩處,待批。
選誰對照筆迹這件事宋相言隻是拟寫,決定權在無逸齋總教習跟翰林院院令手裡。
翰林院的批示很快傳回來,名單無變。
這個很好理解,宋相言從不擔心,畢竟院令是他爹。
說起翰林院的兩個人,分别是黎昌跟周邑兩位大學士,沒有溫謹儒。
宋相言告訴溫宛,此事出的蹊跷。
以蕭臣現下的境遇,沒有人會針對他做這件事。
不針對蕭臣,針對的又是誰?
很有可能是禦南侯府。
‘越回避不是越心虛嗎?
’
彼時溫宛這樣解釋的時候,宋相言給出不同答案。
‘不管是誰布的局,都是在替皇上試探你們禦南侯府,布局的人有何目的暫且不論,皇上要看的,正是禦南侯府的回避跟心虛。
’
‘你們平時接觸頻繁無所謂,決定生死的大事上禦南侯府再出面,皇上一定會有後文。
’
雅室裡,無逸齋的批示被人送進來,正如宋相言所料。
名字全被更改。
宋相言将名單遞給溫宛,溫宛接過來,“董辛跟商楚程……”
“還真是他們兩個。
”宋相言似乎料到會如此。
溫宛是從無逸齋出來的人,對這兩位教習略有耳聞,商楚程為人古闆固執,他認為是對的事錯也是對,他認為是錯的事對也是錯。
這點跟秦應寒不同。
秦應寒每次出錯都會大方說一句‘青出于藍勝于藍。
’,還很欣慰。
商楚程也隻說一句。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
對面,宋相言身子重重靠在椅背上,感慨萬端,“商楚程曾是戚楓的教習,有次他讓戚楓臨摹古迹,結果第二日,他把戚楓寫的給收去了。
”
溫宛聞聲震驚,這個結果顯然有些狗血。
“商楚程連戚楓的字都辨認不清,你說說,戚楓都辨認不出的字,他能認出來有鬼了。
”宋相言随後頗為安心,“好在與商楚程同來的還有董辛。
”
這個溫宛知道,非但如此,整個無逸齋都知道他倆有仇,董辛對誰都和善,唯獨看商楚程不順眼。
隻要你說對,我就說不對,愛誰誰!
“無逸齋總教習派他們過來擺明是和稀泥,沒有态度就是最大的态度。
”宋相言看向溫宛,“現下估算,當有三人會否定筆迹出自魏王,你可暫時放寬心。
”
溫宛搖頭,神色嚴肅,“不是這樣的。
”
董辛有可能是太子的人。
這是上一世溫宛臨死前不久才知道的事實。
衆人皆知無逸齋獨立于朝廷之外,齋内教習皆歸總教習鶴年所管,且隻對皇上述職。
無逸齋的教習,哪怕犯了人命官司也由不得大理寺跟刑部緝人。
齋裡齋外,兩個世界!
莫說奪嫡這方寸棋盤,就算大周朝變天,無逸齋還是無逸齋。
面對溫宛語出驚人,宋相言挺直身形,微微蹙眉,“縣主可有證據?
”
“沒有。
”溫宛也隻是懷疑。
畢竟上輩子她隻看到蘇玄璟與董辛在一起密謀過,沒聽到具體内容。
可隻要有這種可能,就不能大意。
“那變數,可多了。
”
溫宛離開大理寺時告訴宋相言,給她三天時間,她有辦法讓商楚程否定字迹……
夜靜更闌,明月揚輝。
萬春枝再入歧王府,寝居内沒有小倌,唯有振靈香的味道彌散在房間裡,令人心神甯靜。
蕭奕站在窗前,凝視蒼穹,明知萬春枝已入卻未回頭。
“啟禀王爺,玉布衣白天來過,帶了四個字。
”
蕭奕一襲紫衣,披散的長發不紮不束落于腰際,轉身走向桌邊時衣和發皆飄逸,似神明降世。
已入秋,夜漸冷。
蕭奕在窗前站了許久,唇色偏淡,周身散着風流無拘的氣韻又隐隐的顯露鋒芒。
待蕭奕落座,萬春枝低聲開口,“魏王冤枉。
”
“他當然是冤枉的。
”
蕭奕擡手握住茶杯,随意翻落在自己面前,“舅舅抄了陳留王的家,在其府裡找到他與各國眼線的書信往來,其中有邢風岩,沒有蕭臣。
”
“金禧樓傳這樣的消息過來,是何用意?
”萬春枝狐疑問道。
蕭奕歪着身子,微微勾起唇角,鬓間長發滑下來擋住半側俊顔,愈顯神秘,“自然是想叫本王出手,救蕭臣出來。
”
萬春枝不以為然,“一個無用的皇子,我們為何要救他?
”
“你不記得擂台戰的時候,蕭臣幫過溫宛麼。
”蕭奕手指修長瘦削,骨節分明,提壺的動作十分潇灑,“金禧樓背後那位在乎溫宛,許是愛屋及烏。
”
“那王爺的意思?
”
蕭奕端起茶杯,輕輕捏在手裡,眼波随杯身微動,“就算沒有那個人的意思,本王也要救蕭臣,九個皇子裡唯有本王與七皇弟被封了王,若叫太子殺雞儆猴,本王面子朝哪兒擱?
”
“王爺懷疑此案是太子設局?
”
“他盯着兵部很久了,三皇兄勢敗如山倒,孔威把持不了兵部多長時間,他這個時候解決掉兵部侍郎邢風岩,在那個位子上安插自己人,隻待時機成熟,兵部尚書一倒,他的人直接就能頂上。
”
蕭奕啜了口茶,品品味道,“本王如何都不能讓他占這個先機。
”
“屬下以為,想救魏王不易。
”萬春枝就算沒看到所謂證據,可太子府設局素來高深,想破很難。
蕭奕擡頭看向萬春枝,微微一笑,“他們小看舅舅,你也小看舅舅?
”
未及萬春枝開口,蕭奕落杯,“去信回晉,告訴舅舅,本王要保我那無辜受累的七皇弟,大周魏王,蕭臣。
”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