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宛不會笑話宋相言,五十步笑百步的事她不會做。
更遑論她還是一百步的那個。
她主要是不理解,堂堂顧老将軍的閉門弟子,宋相言是怎麼把自己練成這個樣子的?
等救命的時間甚是無聊,溫宛有些不得不聊的八卦,“小王爺拜在顧将軍門下沒幾年吧?
”
“誰說的,本小王三歲拜師。
”宋相言挺直身闆時腰‘喀吧’又掰一下。
溫宛這才注意到宋相言胳膊被劃傷的地方往外滲血。
“縣主。
”宋相言看向溫宛,英挺的眉微微上挑。
溫宛擡頭,“嗯?
”
“你既然看到是不是應該先幫我包紮,本小王怕血盡黃水出。
”宋相言咬着牙,臉色慘白。
溫宛震驚,這個比喻本身就很讓人震驚。
血盡黃水出是指淩遲處死之人血盡後膽汁流出來,但宋相言當時躲的快,刀鋒劃的淺,尚達不到流血的程度。
誇張點兒說,溫宛要再不包紮傷口都愈合了。
車上沒有金瘡藥,溫宛隻得先從宋相言衣角扯下一個布條替他裹緊,防止滲血的速度太快。
“小王爺日理萬機,怕是也沒什麼時間習武……”溫宛邊包紮邊似不經意試探。
宋相言忍着疼,“誰說的!
本小王三歲至今,每日必練兩個時辰!
”
溫宛倏的停了手裡動作,目瞪如鈴!
“是不是很佩服本小王的毅力?
”
溫宛默默低下頭。
她很佩服宋相言的臉皮。
“有個秘密本小王隻告訴你,你要是敢說出去……”
溫宛系好布條,鄭重開口,“既然是秘密,就請小王爺保守好這個秘密。
”
“不行,我發現你好像發現了什麼。
”宋相言也不管溫宛願不願聽,直接告訴她,“本小王出生的時候四肢不是很協調。
”
溫宛到底沒經受住‘秘密’的誘惑,一臉狐疑看過去。
“就是走路順拐你明白什麼意思嗎?
”宋相言同時伸出右手跟右腿。
溫宛明白了。
“要不是每日勤練,本小王每次外出都是我大周皇城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宋相言長歎口氣,“你不知道本小王活的有多艱難。
”
溫宛不知道,她要能活的一樣艱難就好了。
靖坊沉寂,距離大理寺援兵趕過來有段時間,衛記豆腐鋪裡,一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正在用隔篩網過濾豆漿裡的豆渣。
女子年約四旬,頭無銀飾,臉未敷粉,許是因為每日早起的緣故,臉色泛黃,頭發有一绺垂下來遮住容顔。
哪怕對面有人,她亦不曾擡頭。
“為什麼回來?
”幽冷的聲音帶着寒戾質問傳過來,女子沒有擡頭,把豆漿桶擱到旁邊,轉身點火煮漿。
“本夫人知道你已經回來三個月,這三個月你在靖坊經營豆腐鋪子且從未到東市,我忍你。
”
對面同樣站着一位女子,眉色如黛,臉敷細粉,身上穿的是绫羅南繡,發上戴的是金玉珠钗,“可你竟然慫恿開元到伯樂坊鬧事,被押入地牢又入天牢,你想幹什麼!
”
火燃,薪柴在竈裡噼啪作響。
“你是不是想引起肅郎注意?
你想讓開元認祖歸宗!
”對面女子激憤不已,大步沖過來,擡手一瞬有銀絲射向衛林娘。
衛林娘陡然閃知,袖内亦有銀絲射了。
兩條銀絲絞纏在一起,力道相當,各不相讓。
四目相視間,衛林娘眼中平淡沉冷,“姐姐居然問我為何回來?
”
對面女子長着一張與衛林娘一模一樣的臉,隻是身為吏部尚書的夫人,這些年保養的不錯,肌膚更白,臉上少了些歲月痕迹。
衛婧。
“當年你我抓阄,要子亦或要夫。
”衛林娘扯着銀絲,冷漠道,“我抓到要子,你抓到要夫,是不是這樣?
”
衛婧目冷,“那又如何?
”
“當年我與肅郎一夜纏綿懷上開元,從此離開郢都此生不再相見,而你頂着衛婧的身份嫁給肅郎與他厮守,按照約定你有夫,必無子。
”衛林娘聲音漸寒,“可是楊夫人,你肚子裡的種,三個月了。
”
衛婧蹙眉,“你怎麼會知道?
”
衛林娘甩手收回銀絲,“是你不守約定在先,我才會帶着開元回來,你若打掉那孩子,我即刻帶着開元走。
”
“衛林娘,這是肅郎的孩子!
”衛婧怒道。
“肅郎有子。
”衛林娘顯然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衛婧發狠,“衛林娘,我與肅郎十八載夫妻,你的出現并不會改變什麼,他愛的人是我。
”
“可當初救他的人,是我。
”衛林娘愠聲低斥,“當年若非你貪婪,趁我出任務與肅郎苟且,我們三個根本不會走到如今這樣的境地。
”
外面隐約傳來腳步聲,衛婧亦收銀絲,“我還會再來找你。
”
“随時恭候。
”
看着衛婧閃身離開,衛林娘沉默一陣坐回到竈台前繼續做豆腐。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深夜百川居,蕭臣出現的時候郁玺良沒睡。
明日到天牢給邢風岩驗屍,郁玺良算計今夜蕭臣會來。
“學生拜見師傅。
”
郁玺良擡手,蕭臣落座。
“邢風岩能在天牢裡以死鳴冤,着實不易。
”
案件之初,蕭臣曾讓卓幽過來報平安,是以郁玺良并沒有出手。
但也并非全然如此,溫少行跟溫君庭到底年少,辦事做不到滴水不漏,漏的地方郁玺良暗中做了一些事。
“邢風岩有外室,外室養有一子,他不在乎邢棟的命,但外室養的邢天賜他舍不得。
”
郁玺良微微颌首,“明日驗屍……”
“明日師傅象征過去走一趟即可,案子不日即翻。
”
蕭臣算過時間,至多三天,最快後天晉國的實證就會傳回大周。
郁玺良相信蕭臣,“你以後,想靠着歧王?
”
“借他之勢入局。
”蕭臣并不否認。
郁玺良之前從來沒問過蕭臣的最終方向跟目标,但這一刻他必須要清清楚楚知道這件事。
“你想為帝?
”
太過突兀的問題,蕭臣一時無語。
為帝?
自重生以來他所做的一切皆因前世果,若是離開亦逃不過被人算計的命運,那就留下。
可那個位子,他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