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楓狀似無意起身,行至宋相言處低語幾句,轉身離開。
堂上正熱鬧,商楚程越罵越歡實,起初隻針對董辛,到現在直接覆蓋到周邑。
是以戚楓離開時并沒有幾個人注意,蕭臣注意到了。
他順着那抹身影看過去,側門開啟瞬間正看到溫宛。
昨夜以吻封唇的場景陡然浮現在腦海裡,蕭臣慌張低頭,搭在膝間的手微微收緊,心跳如鼓。
得說男人悶騷起來也真是不分個場合地點,蕭臣是整個大理寺公堂的焦點,他卻把焦點放在昨夜緘封一吻上。
溫宛被戚楓擋住視線,側門随之閉阖。
“縣主什麼時候來的?
”戚楓帶着溫宛走到後堂。
後堂有椅,二人落座。
溫宛常在大理寺行走,時常能遇到戚楓,平日裡隻打過幾次招呼,但也能看出戚家傳承中女主外男主内的精髓。
就性格而言,戚楓比宋相言還要穩重。
“才來沒多久,筆迹鑒定到誰了?
”溫宛迫切問道。
戚楓低語,“已經鑒定完畢,無逸齋商楚程否定筆迹出自魏王手,董辛認定,周邑認定,黎昌否定,二對二。
”
“二對二?
”
溫宛一直以為宋相言給出的人選都能否定,她朝商楚程下手再否定便是三對一!
“縣主少安毋躁,二對二還有審下去的機會,這已經算是好的結果。
”戚楓努力讓溫宛平靜下來。
實則他知道,二對二,已是兇險!
溫宛強迫自己鎮定,“接下來能做的……”
見溫宛欲言又止,戚楓說了句感謝,“昨夜沫曦雖然喝的酩酊大醉,但嘴上一直提到縣主是她結拜的二姐,我為他兄長,比縣主大些,縣主若不棄便将我作兄長看待,我對縣主亦是兄長的心思。
”
溫宛明白戚楓話外音,“若想證明書信内容有假,不是易事。
”
“縣主不必過憂,我與宋小王爺都相信魏王絕無可能與陳留王勾結,必定盡全力搜尋證據。
”戚楓正色道。
自重生到現在,溫宛也經曆了許多事。
從初時慌張無措,步步遇險,到現在,她已經能很好克制自己的情緒。
就在這時,有衙役從前堂急匆過來停在戚楓面前,“回戚少卿,邢風岩死了。
”
一語閉,戚楓與溫宛對視,大驚。
筆迹判定的結果是二對二,宋相言自然要提審主犯之一邢風岩,不想天牢那邊突然傳來消息,邢風岩撞牆自盡,且在臨死前于牢房半面牆壁寫下血書。
以死鳴冤。
事發突然,宋相言當即退堂趕去天牢。
蕭臣回到牢房裡時,邢棟已經知道這件事。
對于父親的死,邢棟沒有哭,悲傷到極至連眼淚也不知道該怎樣掉下來。
司馬瑜雖然很想邢棟死,但也隻是想想。
抛開那夜失守之恨,他與邢棟是很聊得來的朋友。
“死這件事,哪怕遲到都不會錯過,人人如此。
”
司馬瑜湊到邢棟身邊,“邢伯父先走一步也算幸事,總比咱們過幾日被拉到刑場上咔嚓強,連個全屍都沒有。
”
邢棟太悲傷,靠到司馬瑜肩上。
換作平時,司馬瑜拳頭直接揮過去,都啥時候還想着占老子便宜!
現在想想算了。
将死之人談什麼清白貞操。
蕭臣坐在對面,看到這般場景不禁怅然,“若與你們死在一起,本王豈不孤單。
”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司馬瑜立時炸毛,“王爺你看不出來我是在安慰他?
我愛女人!
不喜男色!
”
蕭臣覺得不是,“若然不喜歡,再怎麼也是不喜歡,你肯安慰,就是心裡有。
”
司馬瑜,“……”
這話好熟悉。
邢棟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越發往司馬瑜肩頭蹭兩下。
司馬瑜二話沒說,手起刃落劈暈了邢棟。
蕭臣,“……”
愛情這玩意,他可能還是沒參透。
“魏王,這裡沒人你倒是給我一句真話,我能不能死?
”邢風岩的死讓司馬瑜越發焦慮。
可有蕭臣在,他隐隐又覺得有希望。
“你會不會在一個女人睡着的時候,偷偷親她?
”蕭臣心裡那道坎兒過不去,他覺得自己有些趁人之危。
司馬瑜定定看過去,面容裡最後一絲希望灰飛煙滅。
“王爺你兩宿跑出去隻為親溫……”
司馬瑜知輕重,憋着沒把名字說出來,“你該不會把邢棟那些鬼話當真了?
不能一輩子相守至少也要曾經擁有那就是屁!
”
“那不負責任!
你都要死了還去禍害人家姑娘做什麼!
不行,來兩個鬼給我壓壓驚!
”司馬瑜的三觀,要說正的時候誰也正不過他。
蕭臣冷臉,直接隔空點穴封了司馬瑜穴道。
邢風岩獄内以死鳴冤這件事絕大多數人都很吃驚。
你要真冤你喊冤也行,問題是邢風岩是真不冤,多少人都知道他與陳留王的事。
關鍵是眼下時局,喊冤毫無意義。
一個兵敗的陳留王,一個倒台的兵部侍郎,誰沾誰死。
大理寺,雅室。
宋相言與溫宛坐到一處,“這事兒有戲。
”
溫宛擡眼,“戲在誰身上?
”
“很難說。
”宋相言端直坐在椅上,雙手搭于桌前,英俊眉目微微皺起,“邢風岩以死鳴冤拼的是案子能翻,可他這案子能翻?
”
宋相言是反問,他或許能絞盡腦汁把蕭臣從案子裡撈出來,可邢風岩與陳留王勾結是事實。
溫宛盡量讓自己的思維更深一些,“要想翻案,除非邢風岩真是冤枉的,他要是冤枉,陳留王就是誣陷。
”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宋相言猛然看向溫宛,茅塞頓開。
溫宛不懂,“小王爺想通了?
”
“或許。
”
他或許想到戲在誰身上!
宋相言隻是模棱兩可便沒有說出口,畢竟周邑的事出乎意料。
溫宛不問是顧及他的顔面,但此事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他回去得與父親說一聲,翰林院是時候該整治整治了……
案子雖待審,但筆迹對照已經結束。
大理寺到無逸齋接人時派的是兩輛馬車,往回送時隻有一輛。
商楚程在公堂之上沒罵夠,從馬車上下來進了無逸齋邊走邊罵。
董辛并不是隐忍的性子,隻是這些年心存愧疚僞裝的好,他這一路都沒為自己辯解。
直到商楚程揪出他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