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候,李世安姗姗來遲。
許是之前很多次李世安來永安宮都撲了個空,事後蕭冥河又沒有解釋,以緻于李世安十分不滿意這個傀儡,隻是礙于他還有用,便也沒與之撕破臉。
此時正廳,蕭冥河在李世安坐到對面後退了伺候的小太監。
廳内無外人,李世安先開口,“六皇子去了公主府?
”
“宋相言失蹤那麼久,本皇子作為他的兄長自然要關心一下。
”蕭冥河微微笑道,擡手指着桌上飯菜,“都是公公平日愛吃的。
”
李世安低頭掃了一眼,還真是。
可見蕭冥河對自己多少上心,“老奴早就提醒過六皇子,莫要與蕭靈走的太近,皇上那邊知道這件事後很不高興。
”
“說起父皇,他身體可好?
”蕭冥河低頭拿起筷子,伸手夾菜。
想到此事,李世安剛好也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解惑,“皇上身體沒什麼,倒是謝平,真的可靠?
”
蕭冥河将菜夾到李世安碗裡,“這魚是我叫師媗做的,平州的做法,公公嘗嘗。
”
李世安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他雖是皇上身邊紅人,可至今尚未有皇室之人‘伺候’過他,“六皇子這可是折煞老奴。
”
“公公這說的什麼話,自入皇宮,若非公公在父皇面前替我擋下諸多懷疑跟猜測,我便是真攀上蕭靈的高枝,也敵不過父皇一句不喜。
”
“六皇子能理解老奴一片用心良苦,老奴也就知足了。
”李世安拿起筷子,夾起碗中魚肉擱進嘴裡,異常好吃。
“謝平是我找的人,沒問題。
”蕭冥河認真道。
“那就好……”李世安吃着碗裡的魚,一時忘了蕭冥河諸多不好,“老奴猜得到六皇子用意,隻是皇上對長生丸仍然十分警惕,眼下都是老奴在吃,現下算算,三日一枚,老奴已經吞服十枚有餘。
”
“公公可覺異樣?
”蕭冥河似是十分關心。
說到此,李世安臉上露出驚奇神情,“老奴正想與六皇子說這件事,自打吃了謝平的長生丸,老奴可見鬓角發絲黑了幾根,還有臉上的皺紋也少了些,這都是表相,這内裡……”
李世安自胸口往下摸,“都不一樣了,倒叫老奴回憶起年少時的狀态,莫不是這長生丸……真能長生?
”
“公公說笑,世間哪有長生,沒有長生又何來長生丸,不過是本皇子叫謝平多朝公公身上用些滋補養身的藥罷了。
”蕭冥河臉色微轉,“待何時父皇也想用藥了,謝平那邊自有别的藥準備着。
”
李世安恍然,臉上微微帶笑,“六皇子有心了。
”
“對了,六皇子約老奴過來有何事?
”
蕭冥河言歸正傳,“公公可知大理寺跟刑部鬧的不可開交?
”
“自然。
”
李世安點頭,進而将周帝對此事的看法一并說出來,“皇上樂得如此,他正等着太子跟蕭臣,兵戎相見。
”
蕭冥河沉默數息,“公公覺得太子會動兵對付蕭臣?
”
“看形勢應該錯不了。
”
“公公有沒有想過,太子動兵,對象或許不是蕭臣。
”
李世安皺了下眉,“那是誰?
”
蕭冥河不語,由着李世安自己想清楚。
得說李世安雖老尤精,他隻稍稍動動心思,臉色大變,“皇上?
他們……想要逼宮?
”
“此事蕭桓宇或許想不周全,可皇後顧蓉跟老将軍顧寒未必想不周全,逼宮不比兵變更直接,更有效,更能達到他們的目的。
”
被蕭冥河提醒,李世安頓暗不安,“若真逼宮,蕭臣能讓?
”
“蕭臣雖有溫禦他們,可蕭桓宇穩坐東宮十數年,根基豈是蕭臣可比,這件事可不是他讓與不讓的問題。
”
李世安深感大事不妙,“若太子逼宮,那于我們可是萬分不利。
”
“所以我想請公公給尊老去信,請他出山。
”
一語閉,李世安愣住,半晌開口,“此事須得尊守義出山?
”
“但凡蕭桓宇坐上那個位子,便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屆時我們動他可就不是皇室内部的爾虞我詐,而是叛臣想要改朝換代。
”
李世安恍然大悟,“六皇子說的對。
”
蕭冥河遂将桌上早就準備好的紙筆遞過去,“公公現在就寫,我命師媗傳信,速度快一些。
”
李世安自有與尊守義的聯絡渠道,可事态緊急,他便也沒顧忌太多,當即接過紙筆将大周皇城局勢動蕩寫的繪聲繪色。
書寫之後,蕭冥河接過密信,封好将信交給師媗。
待其離開,蕭冥河緩和了一下氣氛,“公公也不必太過憂慮,一來太子那邊需要做萬全準備,二來我能想到的事,蕭臣跟溫禦他們也能想到,也自然會阻止。
”
“可是……”
“一切都來得及,父皇那邊,你便無須提醒。
”
李世安忽然有一個問題,“為何皇上沒想到太子會逼宮?
”
蕭冥河笑了,“父皇怎麼可能想得到?
”
“他給予蕭桓宇太子之位,給予顧蓉皇後之尊,放縱顧寒手握皇城内外十萬大軍,他把所謂的‘信任’全都給了蕭桓宇,就是想要用‘來之不易的權力’麻痹自己這位太子,他自覺給蕭桓宇的足夠多,多到他不舍得冒險失去這一切。
”
李世安似乎懂了。
兩人用膳,酉時過後李世安方才離開。
師媗回來了。
“殿下為何一定要李世安來寫這封信?
”
“因為在尊守義出現之前,李世安必須死。
”蕭冥河眉目平靜道,“為了不讓尊守義懷疑他的死跟我有關,我須讓他寫這一封信,再由你送,說明我們關系好。
”
師媗恍然,“殿下覺得……尊守義會來嗎?
”
“會。
”
蕭冥河擡起頭,很認真的看過去,“不管他如何盡心盡力去幫苗越劍,亦或赫連圖,他終究都是大周人,他的目标始終都是蕭臣,他絕對不會允許局勢變得他無法掌控,而我唯一不能猜到的是,他會何時出現在大周皇城,又會以何種身份。
”
夜愈深。
鴻壽寺。
寒棋叫來落汐,将寫好的信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