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亘古不變的道理。
李公公早就猜到甯林的命運,隻是他沒想到命運會來的這樣快。
“皇上,甯林有免死金牌……”
周帝看着站在自己身側這位伺候了父皇,又來伺候自己的老公公,心中升起一絲警惕,須臾又将這層警惕放下,若說父皇身邊還有值得他信任的人,怕也隻有這一位。
李世安,曾做過一件讓父皇幾乎要殺了他的錯事。
是他在父皇那裡救了這個太監一命。
“免死金牌是父皇給他的,不是麼?
”
李公公聞聲,身形越發低俯,“是。
”
“父皇還給了蕭臣遺诏,朕若忌憚那塊金牌,那是不是也要把皇位拱手送到蕭臣手裡?
”周帝眼中透着冰冷,這一刻‘父皇’在他口中的意義與父親無關。
李公公立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老奴差人去辦。
”
可如他這般精明的人又豈會真的說錯話。
周帝沒有說話,算是默許。
離開禦書房,李公公懷抱拂塵緩慢走下台階,行到最後一道台階時他突然站住,擡頭望向鉛雲密布的天空,大周朝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毫無預兆,又格外漫長。
尊守義也來了指令,對于甯林,适當時可放棄。
雖然沒有說出那個字,但意思是一樣的……
因為蠱蟲跟書信,蕭允被推到奪嫡最前沿,直接對上太子府。
賢王府内,蕭彥破天荒叫柏驕去邀蕭允過來一起用早膳,也就是說句話的路,柏驕這一去一回足足用了一柱香。
蕭允進門時某位老皇叔有些不高興,“賢侄孫今時身份不同往日,本王邀你用膳得等啊!
”
“侄孫冒昧問一句,皇叔公為何不叫下人除雪?
”蕭允走近時蕭彥方才看到他膝蓋往下都濕着還沾了些土。
剛剛那一跤摔的他差點兒沒起來。
蕭彥沒接茬兒看了眼柏驕,柏驕十分坦然,“雪還沒下完。
”
蕭允跟身側夜離皆扭頭,這算是理由?
雪沒下完就不除雪啊?
!
蕭允沒有反駁,由着夜離攙扶坐到旁座。
柏驕随即叫下人備菜,片刻四菜一湯熱乎乎的擺在桌面上。
如蕭彥這麼懶的人,難得沒叫柏驕留下來伺候,蕭允見狀亦将夜離遣走。
桌上,蕭彥遲遲沒有動筷,蕭允是小輩自是不敢先動。
最後某位老皇叔實在沒忍住,“本王喜歡吃魚肉。
”
見蕭彥看向自己面前那盤松子魚,蕭允了然,吃力拿起筷子夾起面前魚肉,顫巍巍擡過去。
蕭彥見狀身體前傾準備用嘴去接。
啪嗒-
臨門一腳,魚肉掉到桌上。
廳内寂靜,蕭彥與蕭允相視,尴尬了數息,“賢侄孫這般身子骨實不該回皇城苦寒之地,平渠四季如春,風景氣候哪一樣都比皇城好上數倍,再不濟碧水苑也還可以。
”
蕭允擱下筷子,“皇叔公有話不妨直說。
”
“他們說你想當太子,是不是真的?
”蕭彥直說了。
蕭允沒有絲毫訝異,早朝的事他聽說了,“不想。
”
“不想甯林為什麼要給你寫書信?
”蕭彥裝作一個不會思考的老人,狐疑看向蕭允。
“初時皇叔公從碧水苑回來,難道是因為你想回來才回來的嗎?
”
“不是。
”
“有些事不是你我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皇叔公看我這身子骨,甯王舅選擇我不是沒有理由。
”
“挾天子以令諸侯,你一死他取而代之?
”
蕭彥頗為震驚,“沒想到甯林有這樣的野心,本王一直以為他最大的野心是睡遍天下絕色。
”
聽到蕭彥把甯林剖析的這樣表面,蕭允笑而不語。
“有句話叫出師未捷身先死,你們還沒掀起水花甯林那小子就被送進天牢,你可咋辦?
”蕭彥想不戰而屈人之兵,能把蕭允勸離皇城最好了。
“不是‘你們’,侄孫從來不曾觊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皇叔公沒瞧見書信,若是瞧見了應該會相信侄孫剛剛說的這句話。
”蕭允真誠道。
蕭彥想了想,“那你走?
”
“好。
”蕭允正視蕭彥,“隻要皇叔公有辦法把我送出皇城,我去哪裡其實都有一樣,風景如不如畫,四季如不如春都沒關系,終究不過一把塵世灰土”
蕭彥愣住。
“算了,皇叔公一把年紀,莫趟水。
”蕭允重新拿起筷子,吃力夾起盤子裡的魚肉,恭敬擱到蕭彥碗裡,“活着不易。
”
蕭彥自認辨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此刻他看着眼前蕭允,淡然若水,毫不在意,當真沒從那雙眼睛裡看到‘利欲熏心’四個字。
或許,真如他所說。
隻是啊。
有一樣他想不明白,不管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甯林都是被陷害的,到底是誰在陷害甯林,暴出二皇子,目的何在?
皇兄,這個問題求托夢……
雪還在下。
溫宛穿着厚絨大氅出現在牢房外時甯林依舊坐在牆角,仰視天窗。
天窗沒有遮擋,片片雪花打着旋兒的飄進來,經這一夜竟也在天窗下面堆起一小撮積雪。
溫宛行到甯林身側,将懷裡裹着的厚墊子鋪在地上,之後坐下來。
甯林有些無語,“宋相言好歹還象征性把保暖的被子擱到本王面前,很像是要給本王的樣子,溫縣主直接就自己坐了?
”
溫宛坐下來時比甯林矮了些,她扭頭再擡起來,“會武功的人都會自己發熱的吧?
”
甯林,“……好像是。
”
“我從宋小王爺那裡打聽到景王不肯說出是誰陷害你的?
”溫宛也是為這件事來的。
“本王說是你,他不相信我又有什麼辦法。
”甯林重新靠在牆壁上,望向天窗。
這個指控來的猝不及防,溫宛咽了咽唾沫,“宋小王爺不相信是對的。
”
“講了十天的蠱患案,結果拿阿醜設局引我上鈎,要不是本王脾氣好,溫禦該過來給你收屍了。
”
溫宛也沒客氣,“景王下次找人陷害我禦南侯府的時候把眼睛睜大,溫弦顯然不靠譜。
”
甯林未語,低頭時分明看到溫宛袖内短弩正對着自己。
他擡頭,看向溫宛毅然決然的臉頰,“報着同歸于盡決心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