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邸,夜離坐在那日被他擦的沒有半點塵灰的房間裡,目光不再如跟随蕭允時看起來那麼天真,眼中陰霾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晏伏緩步走進來,坐下時看了眼窗外,仍有幾個工匠在做收尾的活兒。
“又有何事?
”晏伏神色平靜,聲音冷淡。
夜離很清楚在整個計劃裡,唯晏伏不是自願,但這并不影響俟國晏氏一族對古國皇族的忠誠,“宮裡傳信,前日有人夜探如意宮。
”夜離聲音有些冷,目光寒銳。
晏伏顯得有些詫異,“誰?
”
“如意宮裡的暗器并沒有留下闖入者任何線索,可見是高手,我去過密道也沒有見到人。
”夜離神色凝重,“所以暫時無法斷定闖入者有沒有發現密道。
”
“計劃是否停止?
”晏伏心底升起一絲希望。
夜離擡頭,目色愈深,“要提前。
”
“提前?
”
晏伏略顯震驚,“二皇子身體尚未完全恢複,隻怕他承受不住……”
“重要嗎?
”
夜離突然打斷晏伏的話,薄唇緊抿,冷冷一笑,“隻要他體内假的蠱王,也就是次蠱能夠活着轉移到周帝身體裡,我們的計劃就是成功的。
”
一個月前,夜離找到晏伏,親口告訴他蕭允雖是秦如意親生,但并非古國最正統的血脈,而他才是古國複國之後唯一帝王之選,所以晏伏想要完成晏氏一族忠誠的誓言就必須聽命于他。
而可以證明夜離身份的另一個關鍵證據就是他體内蠱王。
百餘年前古國滅國,古國皇族拼死留下一條皇室血脈,且将代表古國最高權力象征的蠱王一并傳承下來,不想傳到秦如意這裡出了意外。
蠱王的延續與人類有很大不同,每隻蠱王一生僅與一隻雌蠱交配一次,誕下來的蠱便是新的蠱王,且蠱王的壽命是三十年。
也就是三十年一輪換。
對于雌蠱的選擇則有一個很好聽名字,叫‘衆裡尋它千百度’,具體是将一百隻精心挑選的忘魂蠱擱到偌大蠱盅裡,再将蠱王放進去,蠱王會在百餘雌蠱中穿行尋找,最終找到最中意的那一隻,完成傳承的使命。
誰料想到了秦如意這裡,蠱王竟然選中兩隻雌蠱,緻兩隻雌蠱先後誕下新蠱王。
這種情況在古國不是沒有記載,但很少。
正所謂山不容二虎,王隻有一個,哪怕蠱王孕育出的下一代出現這種情況,也僅有一隻是蠱王,另一隻名曰次蠱,也可以說是假的蠱王。
次蠱可以假亂真,但終究不是真的。
當年秦如意獻給周帝的蠱并不是真的蠱王,而是次蠱,所以在忘魂蠱跟六翼金甲被陰蠱侵染之後周帝試圖以體内蠱王控制蠱人非但沒有成功還險些被次蠱反噬,秦如意萬般無奈之下才将次蠱從周帝體内引出,種到蕭允身上。
其實從那時起,秦如意就已經在為二十年後的今天做準備了。
因為次蠱不管有多強大,都要對蠱王俯首稱臣。
這世上唯蠱神不受蠱王控制,但被次蠱侵染的蠱神除外……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古國也好,俟國也罷,滅國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不适應而被淘汰,俟國少子,就算不被攻占過着過着人也就沒了,古國國民太安逸,終日醉心那些盅蟲,連皇族都以蠱為尊,蠱能控人心是事實,可泱泱大國要靠小小蠱蟲來控制,你不覺得可笑嗎?
”
夜離目冷,眼中迸射絕頂寒意。
他冷笑,“睿親王隻管做好自己的事,剩下的事與你無關。
”
“當年晏氏一族得古國皇族庇佑留下血脈,指天發誓凡晏氏後人對古國皇族所求必應,誓言已過百年,我晏伏依舊守約替你做完這件事,前提是,誓言于我處終結。
”晏伏音落時自懷裡取出一張契約,上面寥寥數字。
‘晏伏之後,晏氏後人再不受拘于古國皇族血脈。
’
夜離看了眼那單子,并不願意,“這不合祖訓。
”
“那計劃就此作罷,天劈也好,詛咒也罷,由我晏伏一人承下來。
”
眼見晏伏欲拿走契約,夜離先一步咬破拇指在上面狠戳下去。
“成交。
”
計劃之後整個大周都是他的,晏伏便也無用了……
另一廂,蕭臣離開大理寺後駕車送溫宛回禦南侯府休息,一天兩夜沒阖眼,溫宛臉色已經很憔悴了。
馬車内,蕭臣将自己跟溫禦在密道裡發現的事悉數相告,如意宮下有密道,密道有三個出口,分别是金銮殿,東華門及帝王寝宮。
“宸貴妃跟花拂柳很有可能已經從東華門的密道離開,我多少知道些他們的事,或許花拂柳已經帶着宸貴妃離開皇城……”
“不可能。
”溫宛閉着眼睛,身子虛弱,整個靠在車廂背闆上有氣無力反駁。
蕭臣沒有再作這種假設,默默看向溫宛。
溫宛緩緩睜開眼,微紅的眼眶裡有眼淚掉下來,“如果現在的禦南侯府在大周朝如日中天,地位無人可撼或許姑姑會跟花拂柳離開,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抛開密令,前朝舊臣有多少人眼紅祖父受先帝榮寵,他們做夢都在等着禦南侯府倒下去,新生權貴對少行跟君庭也是各種打壓,他們兩人才入兵部已經有很多人看不順眼,明裡暗裡使了不少絆子,這樣的情況,姑姑根本不會離開,在姑姑心裡,禦南侯府是她的一切。
”
蕭臣坐到溫宛身邊,将她攬在懷裡,“沒事的,宸貴妃跟花拂柳都不是普通人,我們往最壞處想就算他們被抓,對方隻會從他們身上獲得最大利益,而不是傷他二人性命,再等等,一定會有消息。
”
蕭臣的話給了溫宛啟發,她忽然想到一個人。
如意宮是秦妃寝宮,秦妃是蕭允母妃。
蕭允……
又入夜,花間樓。
司南卿又來仙瑤閣蹭飯,這段時間除了吃,司南卿還兼顧打起了秋風。
前日他才從房間裡搬走一盆六月雪的盆景,這會兒又開始把玩起桌上的骨瓷茶杯,“這個能不能送給我?
”
“你說呢?
”
蘇玄璟從司南卿手裡拽回茶杯,“你說的事,我記得我已經給過答複。
”
“是給過,但這次鶴柄軒又到太子府與軍師聊到此事,說是他女兒特别看中你,非你不嫁。
”司南卿長籲短歎,“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為何砸不到我頭上?
”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啟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