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條碧綠小蛇從窗棂外面探頭進來。
自從巳神以蛇為師媗抹除化屍水的痕迹之後,師媗對小蛇有了幾分恻隐。
巳神從樓梯走上來,輕淺腳步聲在寂靜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房門開啟,巳神進門,“都說愛屋及烏,師姑娘到底是因為愛上我的蛇,從而愛上我,還是因為愛上我,才會憐惜我的小蛇?
”
師媗靜默站在乞丐身邊,完全沒有反應。
“拜見主子。
”
“師媗讨厭你不是一兩天了,還是這樣不識趣。
”乞丐看着桌上那頭玉金象,若無其事道。
巳神邁着步子繞到師媗旁邊,看她一眼,“主子說的是,可師姑娘越是讨厭我,我越是要努力,不是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早晚,我得讓師姑娘心甘情願嫁給屬下。
”
巳神長的白淨,臉略長,眼球發黃,移動時瞳孔會忽然縮小,形似豎瞳,單是這副長相已經足夠師媗讨厭上一輩子。
見師媗沒有反應,巳神不再逗她,“楚離洛傳來消息,她查到甘泉宮裡那個叫文杏的宮女,是大周三大名捕之一的花拂柳。
”
乞丐又把那頭玉金象搬到自己身邊,對巳神所說并沒有太多反應,師媗震驚,“花拂柳是男的吧?
”
難得師媗開口,巳神整個身子轉過去,正對她,微微一笑。
更難看了。
“花拂柳是出了名的千面人,他的易容術天下無雙,他想是男就是男,他想是女就是女。
”
師媗聽過花拂柳名号,“他怎麼跑去甘泉宮了?
”
“聽楚離洛的意思,他在甘泉宮就是個小宮女,淨天陪在溫若萱身邊也沒幹别的正經事,倒也沒什麼目标的樣子。
”
乞丐說話,“他既圍在溫若萱身邊,溫若萱就是目标。
”
“主子懷疑花拂柳欲對溫若萱不利?
”師媗狐疑問道。
乞丐不由擡頭,略微愣了一下,随後瞄了眼巳神,“我們師媗在感情上,可是一張白紙。
”
巳神瞧了眼師媗,“花拂柳明顯喜歡溫若萱,才會不計形象,不計後果呆在甘泉宮,就像我,每次來見主子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師姑娘。
”
師媗冷漠轉身,看向乞丐,“花拂柳就算易容成宮女模樣,他也是個男的,若叫皇上知道此事,溫若萱是死罪,還有可能連累整個禦南侯府被誅。
”
乞丐又開始撫摸大象,為保證大象整體看起來協調,耳朵暫時不能動了。
撫摸一下腿吧,畢竟腿有四條。
“咱們的敵人,暫時不是禦南侯府。
”乞丐指尖輕輕劃過象腿,淡淡道。
巳神好似想到什麼,“方雲浠就快查到花拂柳在宮裡了。
”
“那個女人當初是怎麼被劃到三大名捕裡的?
”乞丐真的很好奇。
“可能是湊數吧,畢竟二大名捕聽起來就很二。
”巳神聳肩道。
“暫時别叫她查出來,吊一吊。
”乞丐道。
巳神拱手,“是。
”
“主子,赫連昭案第二次開堂審,孤千城變成苦主了。
”
師媗話音剛落,乞丐忽而一笑。
這一笑,萬古回春。
縱然跟在主子身邊十幾年,師媗仍然看不夠這笑,沒有愛慕觊觎,隻是單純的喜歡看。
“那是孤千城唯一自救的辦法。
”乞丐不甚在意。
“屬下有些看不清這局。
”
“狄翼在去太子府之後,蕭臣便把孤千城放出來咬人,咬的人除了赫連澤,還有狄翼,畢竟孤千城跟狄翼孫女有婚約,沒毀約,狄翼審不了此案,毀約,狄翼不管怎麼判,都有嫌疑,隻是……”
“隻是什麼?
”師媗問道。
“蕭臣手段不至于此。
”乞丐擡指,師媗立時把掌心移過去,一點點碎金粉末落在掌心。
巳神跟在乞丐身邊也有幾年,對他這種癖好很是不解,但也敢多嘴。
他的這個主子,精明如狐,還是整片森林裡,最狡猾的那一隻。
“主子是說,蕭臣還有後招?
”
“他能沒有後招麼!
”乞丐視線重新回到玉金象上,“我很想知道,他的後招到底是用在狄翼身上,還是赫連澤。
”
“有什麼不一樣?
”巳神不解。
“順序不同,意義不同。
”乞丐仔細端詳桌面上的玉金象,耳朵跟腿都瘦了一點點,肚子又好像有點胖,可肚子是玉做的,磨掉的玉粉……
“玉粉能打玉墜嗎?
”乞丐擡頭看向師媗。
師媗點頭,“能。
”
“哦。
”乞丐又把玉金象搬回到自己身邊……
一夜無話,轉眼天明。
整個大周皇城裡,要說過的最惬意的就是茅草屋裡的溫少行。
大清早,溫少行煮了一鍋銀耳粥,又炒了幾個小鹹菜,那些小鹹菜都是他自己腌制的,還有一盤臘肉,自打孤千城離開,溫少行莫名心情大好!
他把飯菜端到屋裡,最後一趟取的臘肉,“可以吃飯啦!
”
矮桌旁邊,狄輕煙似沒聽到溫少行說話,默默坐着。
“小小?
”溫少行盤膝坐到對面,輕喚一聲。
狄輕煙忽的擡頭,目光茫然,漸漸恢複焦距,“嗯。
”
溫少行給狄輕煙盛了一碗粥,遞過去,“有心事?
”
“那個退婚書,有效嗎?
”狄輕煙接過瓷碗,狐疑看向溫少行。
溫少行狠狠點頭,“這個我問過,隻要是你寫的退婚書,孤千城在上面按了指印,就有效!
”
“那我為什麼還要躲在這裡?
”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正握勺盛粥的溫少行猛然一頓。
難以言說的情緒如洪水洩閘,瞬間占滿他整個心髒。
溫少行勉強保持笑容,動作卻無比遲緩。
他盛滿了粥,端在手裡,眼睛垂在粥碗上,連筷子都忘了拿。
狄輕煙默默拿起湯匙,“我之前藏在這裡,是怕祖父找到我,硬把我許給孤千城,現在……孤千城已經跟我沒有關系了,我為什麼還要藏在這裡?
”
溫少行雙手捧着瓷碗,湯匙都沒用,低頭嗦了一口粥。
見他不說話,狄輕煙也跟着低頭喝粥。
屋子裡就隻有喝粥的聲音,還有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溫少行終是擡頭,噎了噎喉嚨,“粥好喝嗎?
”
“好喝。
”
“隻有這裡的鍋,能熬出這麼好喝的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