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晏直挺倒在地上,捂住脖頸的手指無法阻止血湧的速度,生命已陷彌留之際。
孤千城居高臨下,擋住碧空如洗,擋住雲卷雲舒。
師晏張張嘴,喉嚨裡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吐的全是血沫子。
“此行大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就算我亡,你都要死。
”
孤千城目色冷蟄,“我即便中毒,你也不可能活着回南朝……”
師晏死了,沒咽下最後一口氣。
孤千城緩慢蹲下身,擡手撫過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死可以。
”
一刻鐘的時間,林中護送的侍衛們開始張望,兩名侍衛長正打算過去尋找師晏,卻見溪水方向走來一人,腋下好似夾着一具屍體。
林間樹密,兩名侍衛長尚未看清來者,但卻感受到那股戾氣。
“來人是誰,報上名号!
”其中一人高喝。
百餘侍衛頓時警覺。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衆人皆看清對面走來那人的面容,心中大駭。
“南朝攝政王府,孤千城。
”
幽冷的聲音蘊含着王者的尊威跟睥睨天下的霸氣,孤千城夾着師晏屍體,單手持劍,重踏而行。
兩名侍衛長在看到屍體時,眼中驟戾。
“何方妖孽,裝神弄鬼!
該殺!
”
眼見二人拔刀相向,孤千城一步躍出,銀曜勢盛,空氣中響起陣陣刺耳劍鳴!
嗤-
數招之後,銀白劍身倏然橫在其中一人喉嚨前方,抹頸而過。
銀曜再祭,激射向前!
另一名侍衛長倉皇避招時劍身穿膛而過,鮮血噴湧。
霎時間,百餘侍衛内忽有拔劍者,舉劍刺向身邊人。
厮殺驟起,血腥味瞬間彌散在整個密林,慘叫聲驚起一片寒鴉,哀嚎聲震天動地。
劍前血未冷,已是刀下魂。
這一刻的孤千城,猶如地獄閻王,夾着師晏屍體走向車前那樽棺柩,面容濺血,周身散着寒如冰峰的戾氣。
早在孤千城來大周朝之前便已決心誅殺師晏。
他設兩計。
計一,以己為餌誣陷師晏欲挑撥蕭桓宇與祖父的關系,拿到證據先斬後奏。
倘若計一有誤,他不如師晏精明着了道,計二啟。
随行一百三十名侍衛裡有七十名是他的死侍,縱那棺柩裡當真裝着他自己,也阻礙不了他要師晏性命!
當最後一名異己被除,孤千城躍身蹬上馬車,單手掀起水晶棺柩,将裡面那具屍體抛出後裝進師晏。
棺阖。
衆侍衛俯首稱臣,“吾等叩見小王爺!
”
孤千城漠然看向前路,“送師先生,回南朝。
”
“是-”
餘下侍衛迅速清理殺戮留下的痕迹,再啟程時意義已經完全不同……
密林深處,蕭臣擋在黑衣人面前,視線落在那人手裡黑色密封物上。
那東西很像是蠟一樣的物質,外面油膩,内裡防水。
“魏王?
”黑衣人顯然認得蕭臣。
蕭臣指了指黑衣人手中之物,“交出來,留你一具全屍。
”
黑衣人聞聲,猛然射出暗器。
三枚棗釘!
蕭臣冷笑,袖内短刃疾馳而去。
砰、砰、砰-
噗嗤-
短刃以驚人速度擊落棗釘,勁氣筆直戳向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有些本事,翻身躲過。
随之一聲厲喝抽劍直襲過來。
蕭臣面色平靜,于劍尖抵向喉頸時閃身避開,以迅雷速度再上一步與黑衣人并肩。
黑衣人微微一滞,剛剛飛射出去的短刃回旋落在蕭臣掌心。
噗-
蕭臣反手以短刃戳進黑衣人後心!
待黑衣人倒地殒命,蕭臣蹲下來掀翻屍體,扯下黑衣人遮面黑布抹淨短刃。
那人面生,他沒見過。
黑色密封物落在手裡,蕭臣以内力震碎,裡面有一張字條。
‘務必除掉蘇玄璟。
’
嗯?
蕭臣皺眉,又多看兩眼。
沒錯!
師晏傳回大周皇城的密令,竟然是誅殺蘇玄璟?
蕭臣默默蹲在黑衣人身邊,許久都不願離去。
他就想知道,那個黑衣人還能不能活過來……
自昨夜經曆一場神奇的鬼壓身,壓鬼身,反正溫宛也不想知道是誰壓誰的身,她今天不想出門。
好在不出門也閑不着,這幾日外面事多,她疏于把心思擱到二房。
既是有空,溫宛用罷早膳便帶着自己從東市訂購的一套祖母綠的玉石首飾去了西院李氏房間。
自擂台戰知道自己兒子受重傷站都站不起來之後,李氏這段時間過的郁郁寡歡。
溫弦偶爾過來安慰,可治标治不了本。
這會兒有丫鬟禀報說溫宛過來探望,李氏吭都沒吭聲。
直到溫宛把一套首飾擺在桌上,李氏這才勉強擡頭看一眼,“這是什麼?
”
“宛兒聽府上丫鬟說嬸嬸近日身體不适,想着飯菜跟補藥都有二妹張羅,我自幫不上忙,前幾日瞧見這套首飾可心,便想定制一套新的送給嬸嬸,這會兒新的才送過來。
”
自重生之後,溫宛時不時會送東西過來,有時候親自送,有時候會差紫玉走一趟。
不為别的,李氏就吃這一套。
溫宛投其所好,雖然短期不見李氏對她的态度有所改變,可她足能想象溫弦在看到她送過來的東西時,會如何挑撥。
挑撥的次數越多,就越會引起李氏在這個問題上的思考。
李氏隻是頭腦簡單些,可她不傻。
什麼是真正的實惠?
什麼又是假大空的虛話!
溫宛不能時時防着溫弦挑撥離間,可她能用自己的辦法讓李氏慢慢疏遠那隻口蜜腹劍的白眼狼。
溫宛當然也知道,給予太多會讓人變得貪婪,所以她很會平衡送東西過來的時間跟契機,還有價值。
每一次她帶過來的消息,都會比她送過來的東西更讓李氏振奮欣喜。
東西是給溫弦看的。
消息是給李氏聽的。
說來慚愧,上輩子蘇玄璟沒少用這招诓她。
每次回禦南侯府求祖父辦事,蘇玄璟都會讓她帶在祖父眼裡最珍貴的東西。
比起那一壇壇親孫女釀制的竹葉青,她求祖父的那些事,祖父從來沒有含糊過。
禮是禮,人情是人情。
“你還挺用心。
”
李氏轉正身子,擡手勾起一串珠鍊,綠色寶石晶瑩剔透,是上品。
即便如此,李氏臉上仍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