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溫宛與兩個弟弟并排貼坐在牆根兒,溫少行手裡捧着食盒。
腮動,不時嚼兩下。
溫宛長的美,溫少行可愛,溫君庭就像是一座冰山。
禦南侯府這一代人全都坐在這裡,他們望着天邊那輪彎月,心裡都清楚,他們肩負着禦南侯府的未來。
哪怕前路風雨飄搖,他們也要活的波瀾壯闊……
一夜無話。
第二日,溫宛起床後帶着紫玉去東市買紅蘿炭,不想回來路上碰到蘇玄璟。
蘇玄璟攔車說有事找溫宛商量。
就那猴精一樣變态的腦子,溫宛怎麼都不能讓蘇玄璟走進車廂,叫他看到紅蘿炭,難免猜到什麼。
溫宛囑咐紫玉幾句,自行走下馬車。
打從護國寺回來,許久不見。
蘇玄璟見溫宛走出來時心裡湧起無盡憐惜,“幾句話而已,打擾縣主了。
”
閑着也是閑着,不如玩玩心眼兒啊?
溫宛擡頭看向正對面有間茶館,蘇玄璟立時意會,“縣主若不急,蘇某請縣主喝茶如何?
”
“叫蘇公子破費了。
”溫宛走在蘇玄璟前面,二人入茶館。
東市茶館沒有太粗糙的裝潢,這間茶館以黃檀為主調,才邁進來便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清苦香氣,一樓大廳有說書人,講的是《雨夜遊園》的段子,聽客不時叫好,顯得十分熱鬧。
溫宛直接走向二樓,店小二有眼識,熱情招呼。
待入雅間,蘇玄璟點了最貴的峨蕊。
茶館位于坊市拐角,正面朝陽,溫宛落座時推開窗戶,秋風瑟瑟,涼意入心。
“幾日不見,縣主清瘦了。
”蘇玄璟坐在對面,擡眼看向溫宛。
溫宛笑了笑,“蘇公子就想與我說這個?
”
“魏王與兵部侍郎邢風岩勾結,通敵叛國。
”蘇玄璟看着溫宛,神色流露無奈之态,“此事太過突然,縣主怎麼想?
”
“本縣主決不相信魏王是那樣的人!
”溫宛義憤填膺,正想往下說時忽似反應過來,眼中露出希翼,“蘇公子有辦法?
”
蘇玄璟愣了愣,“暫時沒有。
”
“沒有也沒關系,魏王到底是皇子,皇上不會讓他蒙冤。
”溫宛笃定道。
事出之後,蘇玄璟以為溫宛會來與他商量,如同七時案。
但這次沒有!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通敵大罪,此事若證據确鑿,隻怕魏王兇多吉少。
”蘇玄璟骨子裡希望看到溫宛視而不見,但就事而論,他想溫宛能管。
若溫宛不管,整個禦南侯府無人出面,案子到最後無非死一個蕭臣。
蕭臣重要麼!
他要的是溫宛!
此事溫宛出面,皇上必會怪罪禦南侯府,他早就想好應對之策可助禦南侯府平安渡劫。
這個才是他想要的。
他要讓溫宛欠他這份天大的人情。
“那怎麼辦……”溫宛跟蘇玄璟過了一輩子,他這樣引話,明顯有下文。
蘇玄璟皺了皺眉,“當日擂台戰魏王幫過縣主,我知縣主定會為此事煩憂,也打聽過一些。
”
溫宛内心裡喚了一聲大爺。
“筆迹對照共有四人,翰林院的學士我們無從下手,倒是無逸齋的董教習,我查過這個人,他有短柄,縣主若想找他,我可以說一些。
”
溫宛有多慶幸,她重活了這一世!
“好……我想聽。
”溫宛莫名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擡頭看向蘇玄璟,想到前世那場大火。
火焰灼心,她仿佛聽到耳畔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響。
那是烈火烤出來的焦油!
人生當真有無數可能,她此刻,就活生生坐在蘇玄璟對面。
上輩子白活了。
這輩子隻要我活着,誰怎麼對我,我必定怎麼還給他!
“董辛并非董府獨子,他有一個親弟弟,當年家奴帶着董辛與他的弟弟出門玩耍,結果因為貪玩,他把自己的親弟弟弄丢了,這件事一直都是董辛心裡一根刺。
”蘇玄璟将他在司南卿那裡打探到的消息,如實告訴給溫宛。
“因緣際會,我知道董辛的親弟弟就在皇城,隻要他答應在大理寺公堂上否認筆迹出自魏王手,魏王則有一線生機。
”
溫宛默聲聆聽,原來如此。
難怪身為無逸齋的教習,董辛會去趟奪嫡的渾水!
蘇玄璟沒有注意到溫宛眼底一瞬間閃過的寒光,冷酷如冬日裂冰的湖面,“多謝蘇公子。
”
“此事若以我的身份來找董辛,實有不便,否則……”
“蘇公子能将此事告知本縣主,已是大恩!
”溫宛表現出着急的樣子,茶還沒喝人已經站起來,“先告辭!
”
一瞬間轉身,溫宛臉上看似感激的神情驟然變的冰冷如厮。
宋相言跟蘇玄璟都是一樣聰明的人,宋相言千叮萬囑,禦南侯府裡任何一個人都不可為此事出面。
蘇玄璟卻拿這麼重要的消息引她去找董辛!
這一世的蘇玄璟還是蘇玄璟。
可是不巧,這一世的溫宛不傻了。
溫宛離開茶館後急急的尋了一輛馬車離開東市。
蘇玄璟無聲坐在窗前,目光凝視那輛馬車消失在人群裡,眼中透着些許不舍。
他不管這叫算計。
這是他為愛付出的努力……
皇宮,甘泉宮。
已入秋,宮中那株百年紫藤樹蒼勁挺拔,串串花穗随秋風凋零飄落一地紫色絨毯,灰褐色枝蔓如龍蛇蜿蜒,陽光透過枝蔓灑落,斑駁陸離,别樣風景。
溫若萱坐在廳内貴妃椅上,盤膝時左右各有托盤。
整整一個上午,一粒瓜子她也沒磕進去。
秋晴自外面急匆而入,帶回來的消息依舊是昭純宮裡毫無動靜。
溫若萱扔了手裡被汗水沁濕的那把瓜子,示意秋晴把廳門關緊。
待秋晴回來,溫若萱氣到将膝上兩個托盤重重摔在矮幾上,瓜子灑落一地,“自己兒子都已經被關到天牢死囚牢,賢妃在幹什麼?
”
秋晴也不理解,“奴婢覺得賢妃應該是……不知道找誰……”
“找皇上啊!
這種事她做母妃的不出面,難不成還要本宮跑到皇上那裡給蕭臣求情?
”
溫若萱咬牙切齒,“若非此案許是有心之人為我禦南侯府而設,這個頭本宮定要給蕭臣出!
”
“娘娘萬不能沖動!
”秋晴勸道。
“本宮要是沖動,早去禦書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