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
鶴柄軒自馬車裡下來,匆匆打發車夫後獨自走上府門台階。
因為涉及到八皇子案,宰相府前日被禦前侍衛查抄,兩扇刷着朱漆的高大木門緊閉,上面貼着查抄的封條。
沒有猶豫,鶴柄軒用力推開府門,封條被撕裂,他急匆趕去後院主卧。
如今這府裡凄涼陰冷,落雪半尺無人打掃,鶴柄軒踩着積雪行到主卧,正要推開門時停下腳步,目光環視四周。
不知道為什麼,自天牢回來這一路,他心中忐忑不安。
看着從未如此冷清過的府邸,鶴柄軒隻片刻怅然,當即推門而入。
行到内室,鶴柄軒果斷來到床榻旁邊花架,蹲下身叩動藏于花架内裡的機關。
機關開啟,暗門随即打開。
鶴柄軒起身而入,暗門随即閉阖。
密室在下,鶴柄軒急往下走,入密室後第一件事便是給暗螢發出密令。
依鶴柄軒的算計,宋相言所挖密道穿過程烨府邸,則說明是他下鴻壽寺往來的密道暴露了,給暗螢的密道尚能正常使用。
待密令發出去,他當下轉身,将藏于桌下的三份名單拿出來,置于燭芯焚燒。
三份名單,分别記着暗蛇、暗狐、暗螢成員。
一個不落。
這是他最先要焚燒殆盡的東西。
鶴柄軒握着名單的手有些發抖,時間緊迫,他要銷毀的東西太多。
待三份名單全都燃盡,他即刻來到與鴻壽寺往來密信的密道前。
那是一個嵌于牆壁之内的黑色暗格,格子外面有一個銅制的圓形按鈕,隻要按下按鈕,整條密道即刻坍塌。
坍塌之後,密道會在距離宰相府三十丈遠的地方成毀滅性阻斷,那便意味着宋相言他們挖到那裡之後,再無迹可尋。
鶴柄軒看着那個按鈕,深深吸了一口氣。
咔!
生死關頭,鶴柄軒再是不舍,仍毅然決然按下按鈕。
牆壁裡面傳來隐隐的轟隆聲。
随着那抹聲音越來越遠,鶴柄軒知道大理寺那些衙役這輩子都挖不到自己這裡了。
轟隆—
本該漸行漸遠的轟隆聲,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鶴柄軒躊躇片刻,猛然回身。
自主卧往下來的台階發出細微響動!
他隻覺心跳陡然停止一般,連呼吸都不敢,一雙黑目緊緊盯着拐角處。
忽然,那抹細微響動突然停下來,緊接着是回旋往上的聲音!
千鈞一發,鶴柄軒縱步行到另一處機關,狠狠按下朱漆塗抹的紅色按鈕!
咣當!
主卧與密室暗門被他自裡面強行閉阖。
那抹響動也跟着驟然消失。
時間仿佛停下來,鶴柄軒不敢再挪動一步,拐角木質的台階上也沒了動靜。
他無比緩慢的調整呼吸,腦子瘋狂猜想。
終于,“出來罷。
”
片刻,木質階梯上重新傳出腳步聲。
鶴柄軒再一次屏住呼吸,心都跟着懸起來。
隻是試探,沒想到真的有人。
伴随那陣腳步聲越來越近,鶴柄軒也終于看到了來者。
“溫縣主?
”鶴柄軒想過蘇玄璟,想過蕭臣,甚至于宋相言,哪怕李世安都在他腦子裡過了一遍,偏偏出現的,竟是他從未想過的溫宛。
“是我。
”
彼時溫宛随鶴柄軒馬車追過來,入府門便見鶴柄軒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
那串腳印無比清楚告訴她,除了主卧,鶴柄軒沒去過任何地方。
甚至于那串腳印告訴溫宛,鶴柄軒入主卧之後直接到了花架前,且在花架左前方的牆壁上,還有鶴柄軒雪化後帶着泥土的腳印。
說真的,溫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隐藏在大周數十年的暗蠍能幹出來的事兒!
他進去之前不回頭看看麼!
原本溫宛打開密室暗門後出于好奇走了進去,但在走到第五個台階的時候她就後悔了,可惜鶴柄軒沒給她折返回去的機會。
如今看着密室裡一臉震驚的鶴柄軒,溫宛隻能硬着頭皮走下台階。
密室不大,卻設計的十分精簡。
一面牆上貼着橫豎交錯的木質格子,裡面不用說,定是藏着各種秘密。
另一面牆上有四個大小一緻的黑色木闆,木闆是活的。
其中一個從裡面往外冒出些許煙塵。
溫宛站在拐角入口,看似淡然,心裡慌的一匹,袖内短弩上弓。
隻箭頭不多,僅三支。
“呵!
”
鶴柄軒緩緩移動步子,走向四個黑色暗格中間,“縣主怎麼來這裡了?
”
“鶴相不是舊疾複發麼?
”溫宛清冷眸盯住鶴柄軒,挑了挑眉。
“是啊!
”鶴柄軒點點頭,擡手抹過唇角沾染的鮮血,“老毛病了,藥在這裡,本相下來取藥,怎麼了?
”
“縣主是不是奇怪本相主卧裡會有密室?
這個不奇怪吧?
朝中哪個大臣府上不挖一兩個這樣的密室。
”鶴柄軒笑着開口。
溫宛看到被鶴柄軒沾在手裡的鮮血,“人血跟染料雖然在視覺上不太好分辨,可前者會凝固,後者會變得幹燥。
”
被溫宛提醒,鶴柄軒不由低頭,發現被他蹭在手上的‘血迹’幹燥的裂開了。
“原來是這樣。
”鶴柄軒在此之前顯然沒意到這一點。
溫宛目色陡寒,“你是暗蠍?
”
“縣主沒有證據可不能胡亂猜忌朝中重臣啊!
”鶴柄軒說話時,突然按動通向暗螢密道旁邊的銅制按鈕!
轟隆—
溫宛遲疑片刻,瞬間反應過來!
“你住手!
”
咻—
弩箭疾射,鶴柄軒閃身之際自其身後射出一支利箭,直朝溫宛。
溫宛躲閃之際,鶴柄軒又将通向暗蛇的密道銷毀!
眼見鶴柄軒如此,溫宛也終于明白過來,短弩再次射出,卻未中!
就在鶴柄軒按下最後一個銅制按鈕時,溫宛袖内最後一支弩箭射中他左腕。
呃!
鶴柄軒吃痛捂住手腕,額頭頓時被劇痛激出冷汗。
溫宛想要沖過去時被鶴柄軒喝止,“遲了!
”
溫宛蹙眉,“你毀了密道?
”
“可惜了。
”鶴柄軒瞧着從四個暗格裡冒出來的塵灰,苦澀一笑,“老夫數十年的心血,就因為縣主你的出現,徹底毀于一旦。
”
溫宛眉目陡寒,“你是暗蠍!
”
“我是暗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