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彥走過來時,後堂仍是一片喧嚣。
溫宛瞧着座上十幾個老祖宗,面露難色,“賢王殿下,這……不行啊!
”
太吵了!
蕭彥扭回頭,瞧着這些個能作的,臉上少了剛剛的不耐煩,“你隻管放心做,溫弦來之前,本王一定能叫他們閉嘴。
”
溫宛知道蕭彥的身份,得他一句話倒也放心,就是,“殿下為何連康王都請了,他好像是個聾子吧?
”
“不是好像。
”
蕭彥表示他就是個聾子,但有些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本王請别人看戲,不請他,要是被他知道,相信本王,屆時你會想着把他毒啞。
”
那就是個大嘴巴。
溫宛點頭,“辛苦賢王殿下。
”
“本王不辛苦,就是辛苦你回頭把本王這次花銷找人補上。
”
看着蕭彥轉身離開,溫宛情急之下追上去,“蜀王可能吃不了兩隻燒鴨……”
“誰說的!
本王能吃下三隻!
嬌嬌,來三隻!
”
溫宛愕然,聽說蜀王耳朵也很背,不過事實證明,老皇叔找對人了……
回到佛殿,溫宛獨自來到佛尊前,雙膝皆跪。
她不知道自己重生是得了什麼樣的機緣,可她感謝這樣的機緣,讓她重活的這一世可以活出自己,而非上一世那般恍恍惚惚,渾渾噩噩。
與蘇玄璟恩怨盡消,她當着佛祖的面,無比虔誠叩首。
今日,是她最後一次憶前塵。
往後餘生,她隻會向前看。
再不回頭……
天已亮。
戚楓依照約定來到後院廂房找宋相言,敲門時闆門‘吱呦’一聲。
房門沒有上栓,“小王爺,時間已到,我們該出發了。
”
戚楓等了數息,沒聽到動靜。
他微蹙眉,一般來說隻要是溫宛的事都輪不到他來找宋相言,“小王爺?
”
戚楓推門進去,廂房裡空無一人。
床榻上被褥淩亂。
戚楓隻是愣了一下便出門去尋上官宇。
昨日定好的計劃是宋相言帶上官宇及十二衛趕去護國寺保護溫宛,以防生變。
奇怪的是,戚楓找到了十二衛,卻沒見上官宇……
西市的紮紙鋪子,掌櫃的得到指示沒來。
緊閉的鋪子裡,蕭冥河穿着一身黑衣坐在矮桌前,對面司南卿跪坐。
“事情辦的如何了?
”
“回六皇子,太子信了微臣的話,亦覺得宋相言該除。
”司南卿恭敬道。
蕭冥河點點頭,“然後呢?
”
“太子的人已經把宋相言給抓了,至于關在哪裡,我暫時還沒有打聽到,至于關裕麼……”
見司南卿欲言又止,蕭冥河微微一笑,“死了?
”
“六皇子如何猜到的?
”
“非但死了,而且是你殺的。
”蕭冥河補充道。
司南卿再不隐瞞,人不是他抓的,但蕭桓宇逼着他結果了關裕性命,原因很簡單,要麼不知道,要麼就得一起上船。
“我若是蕭桓宇,也會如此。
”
這個司南卿知道,給戰幕下毒就是最好的例子,“六皇子覺得太子會不會殺了宋相言?
”
“暫時不會。
”蕭冥河把玩着手裡燒給死人的金錠子,輕飄飄的,“他沒給你留後路,但須給自己留一條。
”
司南卿懂。
“還有一件事。
”
蕭冥河擡起頭,“蕭臣知道尊守義的存在了。
”
聽到這個消息,司南卿愣住,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怎麼知道的?
”
“我已經叫李世安把消息傳回于阗了。
”
司南卿壓下那份震驚,“此事的确該叫尊老知曉。
”
“司南卿。
”
但凡叫全名,不是賞,即是罰。
司南卿迎上蕭冥河那雙乍見璀璨,實則深淵的眸子,莫名有些心慌,好在臉色如常,“六皇子有事盡管吩咐。
”
“尊老來之前,你須替我辦件事。
”蕭冥河道。
司南卿稍稍放下心,“六皇子隻管說,什麼事?
”
“殺了李世安。
”
紮紙鋪子裡一時寂靜無聲,陰風陣陣。
忽有人在外面拍門,驚的司南卿猛然起身。
蕭冥河豎指于唇,‘噓’了一聲。
片刻,外面拍門聲止,路人離開。
司南卿重新跪坐到剛剛位置,額頭滲出細密汗珠兒,他真怕了。
不是突如其來的路人,是眼前這位六皇子。
“你别擔心,這件事可做,可不做,人可殺,可不殺。
”蕭冥河将掉色的錠子擱到桌面,手裡沾了一層金粉。
自然不是金的,但看着舒坦。
司南卿沉默許久,下颚動了一下,“我能……我能問為什麼嗎?
”
“你把人殺了,我自然會告訴你,人都沒死,原因就應該沒那麼重要了吧?
”蕭冥河單手搥住桌面,站起身,“沒事,随你。
”
直到蕭冥河的身影消失在紮紙鋪子裡,司南卿方才敢動。
撲通!
手腳一軟,司南卿跌在地上,喘着粗氣。
蕭冥河想要他殺李世安,投誠?
在此之前他看得出蕭冥河不甘于做傀儡,可他沒想到蕭冥河膽子這麼大,李世安他都敢動!
萬一被尊守義發現……
司南卿慢慢調整呼吸,力求讓自己穩下來,萬一被尊守義發現,自然是由他來背這個黑鍋,可他若拒絕會怎樣?
司南卿看着桌面那個被蕭冥河磨掉‘金粉’的紙錠子,暗自噎喉。
不是自己船上的,就是敵人船上的。
他若不做,蕭冥河第一個弄死的就是他。
司南卿仿佛一條溺水的魚,原本遊刃有餘的湖泊突然變成大浪翻滾的深海,令他猝不及防。
那在别人眼裡看似最後的決戰,在另外一些人眼裡,不過是前戲……
皇宮裡,周帝這些日子過的消停。
除了偶爾想到那日戰幕跟溫禦嚣張的表情咒罵兩句,剩下的時間都很慈祥。
“皇上!
”
這會兒殿問開啟,李世安從外面邁着小碎步跑進來,滿面紅光。
周帝皺了一下眉,“咳!
”
“皇上息怒,老奴發現一件天大的好事!
”李世安說話時,從袖子裡掏出一疊宣紙,畢恭畢敬呈遞上去。
周帝垂目,一頁一頁翻看,神情從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後來身體都跟着傾斜下去,眼睛裡透出許久不見的興奮。
這股子興奮勁兒,也唯有當日給一經用刑時才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