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說萬春枝當年就是幹镖局的,不止镖局,萬家商行在皇城也算數一數二。
至于為什麼淪落到來守禦翡堂,溫宛心裡無比清楚。
當初魏沉央跟萬春枝鬥個你死我活,她得負主要責任。
往事皆有因果,她不再多想。
就當下,她倒是覺得這樣的決定于魏沉央或于萬春枝,皆有利。
魏沉央有賈萬金,在皇城必定能震懾住公孫斐,重建輝煌,萬春枝則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再加上萬春枝擅長镖局生意,接手太平镖局正合适。
見溫宛真沒勸他,萬春枝将溫宛拉到一旁說起悄悄話。
魏沉央在徐徽兩地奔走勞累過度的事兒,她得讓溫宛知道……
櫃台裡,魏沉央瞧了眼賈萬金,賈萬金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茫然回望。
數息,萬春枝與溫宛一并扭頭回到櫃台前。
萬春枝先開口,“沉央,你不是有事要跟溫宛說麼?
”
魏沉央恍然,從櫃台下面取出一張喜帖遞過來。
溫宛愣住。
她看着喜帖,又看向賈萬金。
賈萬金一眼看出溫宛在想什麼,唇角微揚,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縣主不着急,這是魏大學士跟其夫人春兒的喜帖。
”
萬春枝不以為然,“溫宛你着急什麼?
”
溫宛欲哭無淚,她沒着急,她怕賈萬金太着急。
詛咒魏沉央有病這種損招兒他都想得出來!
“沒有……”溫宛打開喜帖,還真是魏思源跟春兒的喜帖。
見溫宛擡頭,魏沉央解釋,大概意思是她對春兒這個嫂子特别滿意,兄長與春兒在一起時沒有大操大辦,她這個做小姑子的不能叫嫂子被别人瞧不起,所以決定給他們補辦大婚。
對此溫宛十分贊同,且出于當日亂點鴛鴦譜的愧疚,承下大婚宴席。
魏沉央沒與溫宛客氣,結拜時說好的溫宛負責花錢。
直到這會兒,溫宛方才想到乞丐,“夭夭呢?
”
鋪子交給魏沉央那天開始,萬春枝就不過來守店了,她來時也沒看到乞丐,于是看向魏沉央,魏沉央也是後來的,最先到的是賈萬金。
三人同時看向賈萬金時,通往二樓拐角處傳來聲音。
視線所及,乞丐正拿着笤帚從上往下一層一層的掃。
“夭夭太瘦,淨天坐在角落裡擦珠子能吃多少飯,走動走動才能吃的多些,多吃才能長肉,才能身體好,我知夭夭是溫縣主的人,縣主放心,不出一個月,我定能把她養的白白胖胖。
”賈萬金十分自信道。
溫宛瞧着乞丐瘦弱身闆,竟也覺得賈萬金說的十分有理,“那就承蒙賈先生照顧。
”
“縣主客氣。
”賈萬金謙虛回道。
砰——
樓梯拐角,乞丐用笤帚狠狠敲了下黃檀扶手下面的豎枋。
“沒事,不用怕不小心敲壞樓梯,掃累了就掃完歇息一下,歇息夠了再拖一遍,這樣午飯才能多吃。
”賈萬金立時出聲安撫。
溫宛總覺得這般安撫好像有什麼問題,可又挑不出毛病。
唯有乞丐知道賈萬金在整他!
掃累了也不能歇,須掃完才能歇,歇是可以歇,地不能不拖完,還有就是别想偷懶,這些活午飯前必須幹完,不然别想吃飯!
乞丐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城府極深的人,真正可以做到泰山崩于頂而面不改色。
他可以周旋在尊守義跟北越幾個皇子之間遊刃有餘,可以在天杼圖前鎮定自然,可以冷靜理智面對狄翼案,但對于賈萬金,他真恨不能直接掐死這個鑽進錢眼兒裡的男人。
且有機會,他一定報複賈萬金!
讓他窮死……
溫宛離開前,萬春枝提議讓溫宛給她餞行,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喝一頓。
對于這個提議,溫宛表示,一定會讓萬春枝滿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狄翼身死被證實之後,國公府變得異常冷清。
院外守靈的武将隻剩下顧铮馳靖,他二人倒也不是淨天坐在外面守着,大部分時間在幫着管家處理殡葬事宜。
消息傳回隴西,然而狄翼隻有一子。
不出意外,狄翼之子也就是狄輕煙的父親斷不會貿然入皇城奔喪,畢竟狄翼之死得周帝默許,他若前來,萬一被繳了兵權,隴西危矣。
靈堂前,狄輕煙早已虛弱不堪。
她跪在那裡,眼淚潤濕臉頰,每每想到與祖父在一起的時光,恍如昨日。
一陣熟悉的味道飄際過來。
溫少行帶着傷将一碗他熬好的粥送到狄輕煙身邊,托盤上還有一碟炒臘肉。
砰—
沒等溫少行開口,狄輕煙猛然端起那碗粥,狠狠甩到外面。
緊接着是那碟小菜。
溫少行沒有說話,離開後沒多久,重新端來粥跟小菜,結果一樣。
直到溫少行端來第三回,狄輕煙突然擡頭,紅腫眼睛裡布滿血絲,“我摔了那麼多次你不明白麼溫少行!
”
“我不明白。
”
溫少行硬是将粥跟小菜擱到狄輕煙身邊,正想陪她一起跪時蒲團倏的被狄輕煙抽走,“你不配!
”
“我是狄公的孫女婿為何不配?
”
溫少行執意要跪的舉動徹底激怒狄輕煙,她突然出掌,直接拍在溫少行受傷左肩。
力道太重,溫少行整個人跌出靈堂,傷口滲血染透衣裳,可他就跟不知道痛一樣,起身回來,仍然要跪。
“你滾!
”狄輕煙再次出手,縱然沒打在傷口處,可溫少行身體再次跌倒,淺青色的衣裳被血水染透大片。
溫少行倔強着爬過來,“我是狄公孫女婿,該跪在這裡盡孝……”
疼痛讓溫少行臉色看出去蒼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冷汗,他知道這件事不能商量,他隻能硬跪在這裡。
“溫少行!
我不承認你是狄國公府孫女婿這件事了!
從你祖父把劍刺到我祖父身上的時候,我們就不可能了你懂不懂!
”狄輕煙也喜歡眼前少年啊!
她真喜歡,可是他們之間終在那一刻,有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殺親之仇,她可以不報仇,但絕對不會嫁給仇人的孫子。
溫少行強行爬過來,跪在狄輕煙身邊,“那……我不當溫禦孫子了,可以跪嗎?
”
一語閉,狄輕煙陡然一震。
“我不當溫禦孫子了,我想當你夫君,我想陪你一起跪在這裡,可以麼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