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溫宛的意思,她會找千手弄批假貨充當這批珠寶降價賣給韓裘,從當下的形式看韓裘不會拒絕,她給羅篌去信的目的,是叫羅篌配合,該沉默時沉默,該發聲時發聲。
“一批假珠寶未必能傷百寶樓根基。
”宋相言迅速分析溫宛的做法,提出關鍵性問題。
溫宛垂眸,提筆繼續,“我現在寫的這封信麻煩些,小王爺得叫可靠的人八百裡加急送回朔城,交到南宮煜手裡。
”
宋相言視線落在宣紙上,“你的計劃是……”
“給百寶樓供貨的那些人若同時暴出制造假貨,那才好玩。
”
溫宛頓筆,擡頭看向宋相言時眼睛裡劃過一抹狡黠,“對百寶樓來說,百口莫辯,對那些供貨商來說,他們若真冤枉,何故遠在千裡之外的百寶樓會被暴出賣假貨,收尾呼應,那些供貨商也是百口莫辨,以後就沒人敢去他們那裡入貨,乖乖去找南宮煜。
”
宋相言驚歎不已,“溫縣主此計,完美!
”
“這世上哪有完美,這個計謀存在很多瑕疵,細究未必分析不出百寶樓冤枉,可我勝在,細究這件事的隻會是少數人,而少數人發聲終将會被大多數憤怒的人淹沒。
”溫宛無比憐憫的撇撇嘴,不時搖頭,“百寶樓冤枉。
”
宋相言看着溫宛這副調皮勁兒,許久未笑的臉上蕩起一抹安然笑意,“溫宛啊,你何時變得這樣聰明?
本小王好像都不知道還能教你點兒什麼了。
”
“小王爺說笑,我要學的還很多。
”溫宛将寫好的信箋拎起來吹幹,疊平整後交到宋相言手裡,“辛苦小王爺。
”
宋相言接過信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千手你去哪裡找?
”
“蕭臣與黃泉界裡的閻王使有些交情,這件事他答應過我。
”溫宛毫不隐晦,直言相告。
宋相言怔住,“蕭臣?
”
“在朔城時他救我一命,我想着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我隻用‘原諒’就能相抵,十分劃算。
”溫宛笑着開口。
宋相言明明從溫宛眼睛裡看到釋然,卻還是不甘心,“溫宛,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剛剛說的那幾件事的實質,是不是在替蕭臣擋災?
”
溫宛想了想,“确實很像。
”
畢竟這樣做的後果是,得罪蕭昀。
可蕭昀都敢把她朝殺皇子的案子上栽贓,她得罪他怎麼了!
“溫宛……”
“如果是,也隻是巧合,我在為自己。
”溫宛鄭重看向宋相言,“你認識的溫宛再也不會盲目為了别人傷害自己,小王爺除外。
”
有那麼一瞬間,宋相言心跳加速,怦怦怦的聲音從胸口傳來,越來越響,清晰無比。
宋相言臉紅了。
“還有沈甯,沫曦,七時……每一個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的人。
”
宋相言垂眸噎了一下喉嚨。
他剛剛在想什麼亂七八糟!
且在宋相言把溫宛送回牢房時有獄卒禀報,說是寒棋過來探監。
宋相言本能看向此刻已經走回牢房的溫宛。
溫宛坐在桌邊,她還沒吃飯。
“你先别吃,我叫人給你熱一下。
”本該離開的宋相言踱步走進牢房,坐到溫宛對面,吩咐獄卒熱菜之後命獄卒放寒棋進來。
隔壁牢房裡,蕭臣看了眼溫宛,未語。
不多時,寒棋拎着竹籃走過來,看到溫宛跟宋相言坐到一處時頗為驚訝。
“寒棋拜見溫縣主,宋小王爺。
”寒棋攜落汐一起,微俯身姿。
溫宛起身還禮。
這時熱的菜上齊,宋相言拉溫宛坐下來,“小宛,趁熱吃。
”
寒棋見宋相言沒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起身走到隔壁牢房外面,“魏王殿下,朔城一行辛苦,寒棋僅代表自己與母後,特來感謝殿下為于阗解決了大麻煩。
”
蕭臣走過去,“公主指的是佐愈?
”
“正是。
”
寒棋擡起頭,恭謹道,“若非佐愈威逼,寒棋此行當嫁三皇子,想來魏王殿下此前同意娶寒棋也是受了他的威脅。
”
隔壁,宋相言下意識擡頭看向溫宛。
溫宛夾口菜,面色平靜吃下去,見宋相言看她,“小王爺也吃,我一個人吃不了,别浪費。
”
宋相言扭頭瞅了眼蕭臣,但見蕭臣也在瞅他,遂夾菜給溫宛,微揚起下颚。
“一起吃!
”
寒棋聰敏,“魏王殿下以德報怨,寒棋無以為報,唯求不耽誤魏王大好姻緣。
”
沒等蕭臣開口,寒棋繼續道,“前幾日寒棋身子不适,被診出體寒難孕,明日我便入宮在周帝面前退了這門親事,從此後清心寡欲,不戀紅塵。
”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溫宛手間一頓,不由看向寒棋。
天牢壁燈昏暗,寒棋清麗容顔顯出幾分蒼白,神情卻是坦然真誠,看不出半分算計。
溫宛震驚的不是蕭臣被佐愈威脅這件事,彼時成翺嶺她不讓蕭臣解釋,但其實心裡也能猜到幾分,她震驚的是寒棋竟然為解賜婚死局對自己下那樣的狠手!
體寒難孕,必是人為。
注意到溫宛的視線,寒棋大大方方轉過眼眸,淺淺一笑。
溫宛莫名心疼,微颔首。
宋相言嗤之以鼻,“現在才來解釋,還是借别人的嘴!
呵,呵呵呵!
”
蕭臣何嘗沒有聽出寒棋的付出,“那就煩請公主辛苦一趟。
”
“應該的。
”
寒棋沒有在天牢久留,走時把她拎來的竹籃原封不動拎走,打都沒有打開。
天牢外,回到車廂裡的落汐有很多不解。
别的她都能忍,唯獨竹籃這個她理解不了。
“公主為何又把這些飯菜帶出來?
”
寒棋看了眼被她擱到旁邊的竹籃,“魏王殿下若是一個人,送飯菜是好意,有溫宛在,我便不能叫這份好意變成莫須有的暧昧。
”
落汐似懂非懂,單純心疼,“公主顧及到他們每個人的情緒,唯獨沒有顧及自己。
”
寒棋隻是笑笑,沒有回答。
這個世界上,她最不需要顧及的,就是自己的情緒……
天牢裡,宋相言本着撐死自己也要讒死别人的理念,直把盤子裡最後一口魚肉塞進嘴裡,這才放心離開。
天牢裡終于安靜下來,蕭臣倚在鐵欄旁邊,不時看向隔壁牢房已經睡下的溫宛,“睡着了嗎?
”
“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