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赫連澤的屍體,媚舞緩緩收起魚骨鞭,眼底迸發幽蟄寒意。
就在她彎下腰準備将赫連澤背後包裹取下來的時候,忽有一柄黑色小劍自她腕間擦過!
媚舞忽的抽回手,警覺看向四周。
“誰?
”她低喝,魚骨鞭蘊出凜冽寒意。
密林無人應聲,她再次嘗試去拿包裹,剛剛消失在暗夜的黑色小劍再次射出,自她頸間劃出一道血口。
媚舞吃痛,捂住脖子。
再三思量,媚舞隻能退步,轉身而去!
直至媚舞離開,藏于暗處的蕭臣方才走出來。
彼時赫連澤與九禅對陣時他已在密林,看到媚舞自背後偷襲赫連澤且下殺手,他雖意外,但也并非不能理解。
媚舞能殺赫連昭,自然也能殺了赫連澤。
至于他留下媚舞活口,無非是想将今晚的事借媚舞之口說給北越帝聽罷了。
相信媚舞知道該怎麼說……
此刻行到赫連澤屍體前,蕭臣俯身拽下他背負包裹,于風雪中緩慢打開,裡面别無他物,隻一張圖。
天杼齒輪原圖……
朱雀大街,禦翡堂。
乞丐睡着睡着,睡不着了。
他坐起來時師媗現身,“主子,鶴柄軒是暗蠍。
”
乞丐驚了好一陣,許久呼出一口氣,“怎麼會是他?
”
“那是父皇……那是父皇親手提拔上去的人物。
”乞丐悠然起身,神情戲谑,“怎麼就成暗蠍了呢。
”
乞丐繞過桌案,行至窗棂處輕輕推開窗戶,風雪漸停。
細碎雪花飄落,他伸手去接,“蘇玄璟死了?
”
“沒死。
”師媗拱手回道。
乞丐再次驚訝,“父皇竟然允許他活下來?
”
師媗便将彼時天牢情景如實相報,不是周帝允許蘇玄璟活下來,實在是保蘇玄璟活的人,太多。
“這可不是人多的問題。
”
乞丐看着雪花融化在掌心,掬着那捧水,“不過父皇還是給自己留了最後的體面,沒将鶴柄軒當場給宰了,而是将案子交由大理寺。
”
“有什麼不一樣?
”師媗不以為然。
整件事,周帝算是面子跟裡子都輸了。
乞丐笑了,“你忘了司徒佑是怎麼死的?
”
“被蘇玄璟殺死的。
”
“蘇玄璟對一個假的蠍子都能恨之入骨,不惜當衆行兇,如今抓到那隻真蠍子,你覺得鶴柄軒能活到受審的時候?
”乞丐抖落掌心裡的水,轉身時手腕微擡,窗棂阖緊。
“對了,溫禦跟一經怎麼回來的這麼是時候?
”乞丐回到桌邊,翻看桌上擺着的小冊子。
師媗也疑惑,“之前傳來的消息,二人當在葵郡,就算再快,也該兩日才到。
”
“看到那個高手了?
”
乞丐指尖落在冊子上每三行停頓下來,冊子上注明明晚陪西市紀老闆喝酒,“奇怪,賈萬金的手怎麼不朝東市伸了?
”
師媗知道主子想讓她回答的是前一句,“的确是高手。
”
非但是高手,且有超于常人的膽量。
于是師媗便将溫初然手捏木筒的事說了一遍,以内力控制木筒内的暗器跟毒粉,沒有絕對把握誰敢嘗試?
乞丐璀如星辰的眸子眯了眯,“那還真是高手。
”
“赫連澤……”
“赫連澤死了,死在媚舞手裡。
”師媗恍然想到自己原本想說的,是這件事。
乞丐颔首,意料之中。
能殺赫連昭,就能殺赫連澤,“東西呢?
”
“沒拿到。
”師媗拱手,“媚舞傳回來的消息說,有人在暗中偷襲,她武功不及。
”
乞丐擡頭看向師媗,“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
“媚舞原想找機會下手,不想在十裡亭外的密林裡被九禅截住,她借赫連澤與九禅打鬥之時下了黑手。
”
“蕭臣。
”乞丐笑了。
當初公堂之上,九禅在被冠上殺北越六皇子的罪名後本該遣回北越,但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宋相言扣在天牢裡,“師媗你信不信,從那時開始,蕭臣就已經做好不叫赫連澤活着離開大周的準備了。
”
“為什麼?
”
“你以為郁玺良在北越做的那些事,隻是蕭臣威脅赫連澤的手段?
”乞丐合起小冊子,眼底蘊出一抹精銳鋒芒,“威逼利誘赫連澤隻是其一,他真正的目的,是阻止赫連澤以及知道天杼圖的赫連珏登基。
”
“為什麼?
”師媗不解。
“為大周千秋基業。
”乞丐舒了口氣,“北越新帝若不是一個争強好勝的,大周便可繼續休養生息,而不擔心外敵來犯。
”
師媗不以為然,“對大周虎視眈眈的,可不隻有北越。
”
“那不一樣。
”
乞丐起身,又一次回到榻前,“唯有北越,知天杼圖。
”
見乞丐躺下,師媗退離。
望着床頂幔帳,乞丐再也睡不着了。
他在想。
父皇這會兒怕是要氣死了……
正如蕭冥河所想,醜時皇宮禦書房内傳出帝王咆哮。
李世安屏退門外所有侍衛,獨自站在龍案前默默承受周帝的滔天之怒。
眼見龍案上最後一塊墨硯被周帝狠狠砸到對面牆上,李世安心中無限感慨,他知道。
他知道周帝不僅僅是因為沒能殺了蘇玄璟而憤怒,也不僅僅是因為鶴柄軒是暗蠍而憤怒,除了這兩件事,溫禦跟一經突然出現才是周帝最憤怒,甚至可以說是恐慌的根源。
想到這兩個人,李世安再次回憶起天牢外的情景。
那個少年的武功,堪稱恐怖……
“李世安!
”
周帝終于洩了火,無比緩慢坐回到龍椅上,雙目幽暗。
李世安當即斂了思緒,俯身拱手。
“派人到天牢殺了鶴柄軒。
”
李世安微怔,“可是……”
周帝龍目陡然射過來,李世安當即俯下身,“老奴這就去辦!
”
眼見李世安轉身,周帝恍然想到什麼,“等等!
”
“皇上……”
“将朕擺在寝宮裡的那塊玉如意,送去太子府,交到戰幕手裡。
”
李世安微微愣住,“那是……先帝留在龍乾宮的東西……”
“賞給戰幕。
”周帝冷聲開口。
李世安不敢多言,轉身退了出去……
雪盡,天未明。
禦南侯府,墨園。
溫宛躺在床榻上,眼睛時不時睜開,看向坐在床頭的溫初然。
她想聊天。
“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