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過了一世,溫弦都特别想扯過蘇玄璟衣領問他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蘇玄璟要殺她?
那些證明禦南侯造反的罪證全都是由她蠱惑李氏送進禦南侯府,她是那場滅門誅殺的功臣,她替蘇玄璟除掉了心腹大患!
而且蘇玄璟答應過她,會讓她親眼看到禦南侯府的人一個一個倒下去,全都死在她面前,可最後,最後隻剩下溫宛的時候,蘇玄璟卻是拿劍抹了她的脖子!
除非!
除非蘇玄璟知道了她的身世,可即便她有将太子府的一些消息傳回于阗,那又如何?
于阗皇後,那個抛棄她的女人支持的亦是太子,這不沖突!
“二姑娘若沒話說,蘇某還有公務。
”
雅間裡,蘇玄璟面對溫弦肆無忌憚的打量,眼中生出厭煩。
在蘇玄璟的印象中,眼前這位禦南侯府的養女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直至她嫁給魏思源,擁有伯樂坊四成股,再勾搭上甯林,蘇玄璟才算是給她定了性。
又賤,又婊。
“蘇公子相信前世今生嗎?
”溫弦落杯,眸子微擡。
要說性格的扭曲跟變态的心理可怕在哪裡?
就在于他們不認為。
面對上一世親手割斷自己喉嚨的蘇玄璟,溫弦心裡恨意完全抵不過她對禦南侯府及于阗國上面那位的恨,殺身之仇與生養之恩在溫弦眼裡有着颠覆的理解跟領會!
她把這種恨具化到溫宛跟寒棋身上,她們死的越凄慘她就越開心,反而對蘇玄璟,她覺得上一世的死,是計不如人。
蘇玄璟冷漠擡頭,并未言語。
“蘇公子就沒想過,如你這般風流倜傥,千秋絕色的人物如何就能叫蕭臣給比下去了?
”彼時金禧樓外,溫弦看到蘇玄璟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是開心的。
蘇玄璟目冷,‘千秋絕色’從溫弦嘴裡說出來,如同亵渎。
溫弦輕籲口氣,“蘇公子相信前世今生嗎?
”
“蘇某實在沒有時間與二姑娘閑聊。
”
就在蘇玄璟起身刹那,溫弦忽然笑了,“你就沒有想過,溫宛不喜歡你,很有可能是前世你殺了她全家。
”
似曾相識的一句話,蘇玄璟猛然頓住身形,他仿佛記得溫宛與他說過同樣的話。
‘那或許就是蘇公子前世造孽殺了禦南侯府滿門。
’
“哈哈哈!
”
溫弦大笑,“蘇公子當真了?
”
蘇玄璟微蹙眉,厭惡感越發強烈。
“聽說蘇公子去找李渤海要那五成股了?
”溫弦冷下面孔,“太子府這是不相信本姑娘,所以想自己收回伯樂坊?
”
“你怎麼知道?
”蘇玄璟找李渤海這件事十分隐秘,他甚至沒有告訴畫堂裡任何一位,包括司南卿。
他知道宋相言把伯樂坊兩成股給了溫宛,他若能得李渤海五成股,他想……
溫宛應該會喜歡。
溫弦身體慢慢靠在椅背上,眼尾上挑,似笑非笑,“就算我溫弦手裡沒有股成,可你信不信,我依然可以重回伯樂坊,是我的東西,最終都會回到我手裡!
誰也搶不走!
”
她才是于阗真真正正的長公主!
她才配被禦南侯府上上下下衆星捧月!
而不是寒棋,不是溫宛……
蘇玄璟實在覺得溫弦這種過度自信最大的好處就是開心了自己,愉悅了别人。
“蘇某拭目以待。
”蘇玄璟撂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看着那抹颀長筆挺的背影淡出視線,溫弦眼底漸漸冰涼。
我若不好,你們誰都别想好。
我若有好那一日,你們誰都别想活……
禦南侯遭逢大難,市井裡傳的雖歡,可朝廷裡卻靜若死水,沒有任何一位官員在朝堂上為溫禦求情,擔保,但也沒有人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不在棋局的人沒有必要亂說話,身在棋局的人也很清楚,說話不如幹事!
幹什麼事呢?
默默殺,默默救!
夜深人靜,月影如絹。
甯遠将軍府。
孔威自白天聽到溫禦被戰幕抓到刑部之後,罕見拿出他許久不曾出鞘的承邪劍先擦後盤,先用絨布擦淨塵灰,再以綿紗沾少許拭劍油均勻塗抹,之後将劍身置于桌面長條拭巾上,用鹿皮包裹的小木塊在劍身上瘋狂盤擦,緻劍身微微發熱,敷拭劍粉,繼續盤擦!
蕭堯出現在主卧房時,孔威正舉着他手裡那柄承邪劍,翻來覆去。
劍身光亮如鏡,映襯出他英武不凡的五官。
那雙眼,如鷹隼般犀利。
“蕭堯拜見外祖父。
”蕭堯拱手俯身,心态平靜,面容謙謹。
大周朝上一輩的老将裡,論長相看溫禦,論身材看秦熙,論威嚴當屬孔威。
孔威真是應了他名裡一個‘威’字,時時都是那副威冷面容,此刻表情更是沉如墨雲。
他沒看蕭堯一眼,直喝道,“管家進來領罪!
”
“管家被我封住穴道,他應該進不來。
”蕭堯淺聲道。
桌邊,孔威拭劍的手驟然一頓,略有震驚看向蕭堯,半晌冷笑,“三皇子威風呵!
”
“我若威風,外祖父見到皇子為何不拜?
”
一語閉,卧房裡空氣驟然降至冰點,孔威視線重新回到蕭堯身上,無名怒火自心底騰起。
片刻,孔威将手中承邪重重落到桌面,起身欲拜!
卻是蕭堯先低頭,雙膝跪地,“在外祖父眼裡,我蕭堯到底是你的外孫兒,還是你與母妃想要鞏固自己地位的工具?
”
孔威怒喝,“你這是什麼話!
我與你母妃難道不是為了你?
”
“外祖父還記不記得小舅舅是怎麼死的?
”蕭堯擡起頭,目光凄然。
蕭堯的小舅舅,孔威最小的兒子,是戰死的。
孔威愣住,那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那場仗他不該去,不該冒進,可我懂吾兒是想建功立業,他想讓我以他為傲,你的小舅舅,是熱血男兒!
”
蕭堯看向信誓旦旦的孔威,他不想打擊這位看上去無堅不摧的老人,可真相遠非如此,“小舅舅說,他終于解脫了。
”
孔威皺眉,他不懂。
“母妃常以小舅舅的成長經曆教導堯兒,她說小舅舅自幼連螞蟻都不肯踩死一隻,到後來能上戰場殺人,多了不起!
”
“的确!
你不如他!
”孔威沉聲道。
“同在戰場的士卒看到刀砍過來的時候,小舅舅……”
蕭堯聲音哽咽,“小舅舅沒有躲開。
”
“戰場多變,誰都想不不到……”
“不是不能躲開,是沒有躲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