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難,溫宛勉強守得住。
她由着蕭臣抱緊她,輕輕開口,“發生什麼事了?
”
聽到聲音的蕭臣驟然清醒,他松開手,站在溫宛面前。
“我能進去嗎?
”沙啞的聲音帶着幾分無奈跟心酸,甚至有乞求意味,溫宛側身,蕭臣微微颔首,之後走進屋裡。
溫宛見外面沒人,快速關門,插好門闩。
待她回到屋裡時,分明看到蕭臣竟然坐在靠近窗棂的地上!
“王爺?
”
“坐在這裡不會被人發現。
”蕭臣擡起頭看向溫宛,眼神迷茫,連笑容都是蒼白的。
這一刻的心疼太清晰,溫宛皺皺眉,從椅子上拿起兩個軟墊加快腳步走過去,“地上涼。
”
蕭臣不在乎涼不涼,奈何溫宛執意,他隻得擡起身任由溫宛把墊子鋪到自己身下。
“發生什麼事了?
”溫宛坐到蕭臣身邊,小心翼翼的問。
蕭臣背靠着牆,雙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那日公堂,老師偷偷告訴我母妃病入膏肓讓我快些去護國寺,許能看到母妃最後一面……”
“郁教習?
”
蕭臣噎了下喉嚨,點點頭,“母妃故意隐瞞病情,如果不是短時間裡見過母妃,怎麼會知道母妃病入膏肓。
”
溫宛沉下心靜,想到一件事,“那日公堂,景王看到郁教習耳後有三個紅點。
”
“我問過老師,他說是溫侯見過母妃,也是溫侯告訴他母妃病情,他才會告訴我……”除了溫宛,蕭臣不知道自己還能在誰的身邊卸下所有防備,肆無忌憚說出這些事。
“祖父?
”溫宛愣住。
祖父為什麼要去見賢妃?
蕭臣轉眸看向溫宛,“我找人問過,自母妃入護國寺,戰幕跟溫禦的确有去拜見,可是母妃沒有見他們,之後也沒見過。
”
“王爺有沒有去見賢妃身邊的清芙……”
“我還沒醒的時候清芙已經離開皇城,我事後叫卓幽追過去,昨夜卓幽回來禀報,清芙在護國寺沒看到任何人來見母妃,她回憶那幾日所有細節,就隻有一件事讓她不安。
”
“什麼?
”
“她說堂審前夜,母妃身體不适沒吃晚膳,她便到禅房後面的小廚房給母妃熱粥,結果打盹兒睡着了,粥被她熬成焦糊狀,等她重新熬完粥,母妃已經睡了……”
蕭臣搭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攥緊,“清芙一向不會犯這樣的錯。
”
溫宛蹙眉,“王爺的意思是,那段時間有人見過賢妃?
”
“确切說是易容成清芙的樣子見過母妃,老師……說是溫侯。
”
溫宛從蕭臣眼中看到無助,亦猜到蕭臣來找她的用意。
“祖父那裡,我幫你問。
”
蕭臣依舊落寞,低下頭,眼中透出一絲苦澀,“宛宛,你覺得溫侯易容成清芙模樣去見母妃這件事有多少可能性?
”
溫宛看了眼蕭臣,實話實說,“可能性……不大。
”
她實在找不出理由,尤其祖父的性子素來光明磊落,做壞事尚且要留下自己的名字生怕對方找不到人尋仇,又有什麼必要易容去見賢妃?
“老師能在我面前笃定是溫侯,多半覺得溫侯會扛下這件事。
”
蕭臣糾結的是,“為什麼?
”
溫宛沉默。
蕭臣仰頭,使得整個背脊貼緊牆壁。
溫宛不自覺看過去,燭光落在那張輪廓立體的臉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線條,蕭臣喉頭動了一下,他将所有苦難咽下去,他不怕吃苦,隻怕重活一世還是活的不明不白。
溫宛看着蕭臣眉宇間的皺紋,下意識伸出手,卻在他近乎痛苦的發出一聲低吟時縮回來。
“明日我找機會幫你問,如果問不出來,我們再想辦法。
”
蕭臣聞聲側眸,靜靜凝視溫宛,終似乞求般低喃,“我可以靠一靠你嗎?
”
“你靠。
”
溫宛拍拍肩膀時,蕭臣已然歪過身子。
隻是蕭臣比她高,靠過來的姿勢十分别扭。
為了能讓他好受一點,溫宛刻意朝外挪動一下,這樣蕭臣腦袋擱在她肩頭就會很舒服。
桌上燭火搖曳,照在窗邊兩人臉上,光影流動。
這一刻,在溫宛眼裡蕭臣就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吓到肩上的男人,賢妃驟然離逝給這個男人帶來太過沉重的打擊,他一直敬愛的師傅或許對他撒了彌天大謊。
圍繞在蕭臣身上的秘密溫宛不用細想都能說出來十幾個,她隻是一個旁觀者就已經這樣好奇,站在重重疑團中心的蕭臣又是怎麼熬過這數不清的日日夜夜。
溫宛長長籲出一口氣,恍然想到肩窩那人,下意識扭頭。
還好蕭臣沒有反應。
溫宛視線落處,蕭臣哪怕閉着眼睛依舊可以看到他臉上的疲憊跟憔悴。
他的睫毛一動不動,應該是睡熟了。
看到蕭臣眉宇依舊擰着,溫宛不禁擡手,卻在觸及刹那停下來。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對蕭臣的心疼是因為同情,還是在乎,都有罷。
她輕輕撫平他緊鎖的眉心,扭回頭時目光望向桌面燈火。
火光忽閃間,她眼前景物變得模糊。
前世今生種種席卷進腦海讓她的意識變得混沌,溫宛終在怅然中睡了……
夜靜曲輕,燈火微闌。
朱雀大街上連花間樓跟幽南苑都變得靜悄悄。
夜空中,一抹身影倏然閃過,落入幽南苑。
房間裡,葛九幽坐在桌前似在等待。
看到來者,葛九幽起身施禮,“郁神捕。
”
“九爺坐。
”
郁玺良換了一身夜行裝,上前與葛九幽坐到一處,“林绫姑娘現在如何?
”
“還好,已經記得我是誰,不過昨晚……她又去了景王府。
”葛九幽正色道。
郁玺良眉頭微皺,“她記起甯林了?
”
“沒有,她不記得甯林,一點印象都沒有。
”葛九幽跟郁玺良年紀相仿,身上自有一股清心寡欲的氣質。
在溫宛眼裡,這個人不愛美色,不愛權勢,不愛金錢,幾乎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是極品。
“忘魂蠱隻會讓她忘記最重要的東西,甯林……對她來說重要?
”
“如果甯林重要,她為何不去醉月軒?
”
郁玺良沉默片刻,與葛九幽想到一處。
“對林绫重要的,是景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