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宛趕回大理寺時沒見到宋相言,遇到了從後院出來的戚楓。
戚楓告訴她宋相言半盞茶前帶着方雲浠去了天牢,說是提審葛九幽。
之前不知對錯,溫宛尚且對方雲浠沒有好印象,眼下翁懷松親口說蠱患不是葛九幽所為,那麼對死了二十年,剛活過來就針對葛九幽的方雲浠,溫宛也是不待見!
事不宜遲,溫宛當即乘車追去天牢,途中拐個彎兒去問塵賭莊,欽點衛開元跟她一起。
一路無話,馬車停在天牢門口,溫宛吩咐衛開元先走,片刻自己走下馬車,有大理寺腰牌,天牢獄卒不攔她。
天牢雖說陰暗潮濕,但比地牢幹淨,畢竟能有本事住到這裡的人物整體素質都很高,溫宛走進去之後打聽獄卒方知宋相言跟方雲浠也才剛到,于是加快腳步。
好巧不巧的,就在宋相言拿出鑰匙準備打開密室牢門的時候,溫宛到了。
“你們幹什麼?
”
蠱患案非比尋常,有幸成為疑犯的葛九幽自然要住頂級配置的密室,而不是随随便便關押在外面,密室有石門,石門外面還有一道隻有宋相言才有鑰匙的牢門。
這會兒宋相言鑰匙幾乎就要插進孔裡,卻被溫宛打斷。
“溫宛?
”宋相言停下手裡動作,狐疑看過去。
與宋相言一起回轉身形的還有方雲浠。
方雲浠換了裝束,一身墨綠色輕紗的捕快服,胸前圓形刺繡的盤龍中間,偌大一個‘捕’字,圖案款式與舊年曆不同,一看就是新做的。
金絲玉緞,一看就是宋相言的手筆!
“溫宛拜見宋小王爺。
”溫宛這般稱呼實則是擺出了縣主的身份。
她比王爺低一等,還比捕快低麼!
但見溫宛看過來,方雲浠立時就明白這位小縣主來者不善,她未俯身,隻微微一笑,“天牢重地,縣主來此莫染了煞氣。
”
方雲浠又豈是一般人,話音所指乃‘重地’二字。
若是縣主的身份,天牢怎可随意來。
兩人一時僵持,宋相言眼睛一亮,“溫宛,我與方神捕正想提審葛九幽,要不要一起?
”
“不可!
”
“不可!
”
溫宛與方雲浠異口同聲。
方雲浠轉身看向宋相言,言詞冷肅,“葛九幽乃蠱患案重犯,提審之事慎之又慎,無關人怎可随意聽審,宋大人三思。
”
還沒等宋相言三思準師娘的話,溫宛也開口了,“本縣主作為葛九幽的朋友,希望宋大人可以秉公執法,大人提審葛九幽不是不行,私下審訊也可以,但我大周律法明令私下審訊須有兩個及以上官員在場。
”
方雲浠微擡下颚,“本神捕與宋大人一起,并沒有觸犯律法。
”
“是不是世人把方神捕捧的太高,以緻于神捕忘了在我大周朝,捕快是役職,不是官。
”溫宛索性撕破臉皮,這話說的夠狠。
方雲浠臉上有些挂不住,神色冷下來。
宋相言替溫宛着急,朝她使勁兒遞眼色,師娘啊這是!
溫宛鳥都不鳥他,與方雲浠對視毫不退讓。
宋相言輕咳一聲,“不如這樣,溫縣主算是大理寺司直,你我二人同入密室審訊,方神捕作為辦案捕快可旁聽……”
“算是?
”溫宛扭過頭,就那麼靜靜看着宋相言。
宋相言迎向那道目光,有被那道目光壓迫到,“就是,溫縣主就是大理寺司直。
”
方雲浠看着像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可到底不是十四五歲的心智,“宋大人,下次吧。
”
“下次是什麼時候?
”溫宛直接問道。
宋相言,“……”
方雲浠沒有回答溫宛,背轉身形與其擦肩而過。
宋相言看出方雲浠心情不是好很,即刻跟過去,行至溫宛旁邊時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等我’。
溫宛下意識回頭,眼見宋相言跟在方雲浠背後同手同腳的樣子,十分痛心。
純潔的男女情都敵不上愛屋及烏的烏!
臭烏鴉!
好在溫宛也沒有生氣多久,在宋相言跟方雲浠身形淡出視線之後朝屋頂看過去,“怎麼樣?
”
“得手了。
”
衛開元,神偷世家的小祖宗。
待衛開元身形閃到溫宛面前,一把鑰匙同時落到溫宛手裡。
溫宛震驚,“宋相言腰上挂着好幾把……”
“你放心,我看到他用這一把開鎖了。
”
衛開元胸有成竹指了指密室外面的牢門,擡起下颚,“去試試。
”
溫宛将信将疑走過去,鑰匙插進鎖裡。
咔嚓-
溫宛扭頭,臉上露出狂喜神情,“我愛你!
”
“你想都别想,我永遠都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衛開元特别認真回答。
接下來,溫宛打開牢門走進去,命衛開元重新把門鎖起來,然後帶着鑰匙藏在暗處等她,衛開元心領神會,在溫宛打開密室石門時把門鎖好……
天牢外,宋相言無比恭敬将方雲浠送上馬車,賠了好幾個笑臉待馬車揚長,轉身即入天牢。
馬車搖搖晃晃,很快行入東市。
方雲浠坐在馬車裡,透過绉紗窗棂看着外面場景。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落日餘輝灑在紅磚綠瓦跟陡峭的飛檐上别樣絢麗。
她離開這二十年皇城發生太多變化,商家店鋪幾翻新,牌子上許多名字她都已經不認得,大理寺也變了模樣,這個皇城裡有誰真的在乎她存在亦或消失?
忽的,一間茶館三樓半掩窗棂裡,她看到一張臉。
那張臉若有似無朝她看一眼。
她回敬一眼。
馬車經過茶館,方雲浠再無心觀賞,自懷裡取出一張字條。
‘霍青絲屍體在慶豐堂北牆暗室……蠱神再現,小鈴铛。
’
如果不是這張字條,她哪裡有絕對把握可以将葛九幽釘死在盅患案的恥辱架上拔都拔不下來,足見甯林回來的這段時間,沒少辦事。
葛九幽,蠱患案的始作俑者。
如果當年她能查到這個人,便不會離開皇城二十年,那她跟郁玺良怕是連孩子都有了,一兒一女,承歡膝下。
半掩的窗棂忽然閉阖,密室門啟,一人從裡面緩緩出來。
甯林看到那人,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笑容。
“未得皇上旨意,李公公這可是第一次擅自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