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臣順着自己的思路往下分析。
“尊守義原本是想等到我與太子有一方鬥敗,他再回皇城坐收漁利,然而太子逼宮,令他提前回來了。
”
“萬事皆有變數,他應該也沒想到你與太子會聯手。
”
窗外月明,月光透過窗棂灑落一地碎銀。
幔帳裡,蕭臣面目肅然,“不管他什麼時候回來,他的計劃不會變,所以當我暴出赫連圖跟苗越劍的時候,他慌了,他怕自己的計劃被人識破,幹脆殺苗越劍掩蓋悠悠衆口,正是這一步棋,他暴露了自己。
”
“尊守義那麼聰明,他為何沒有沉住氣?
”溫宛不解。
“因為挫敗。
”
蕭臣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答案其實不難猜,“說起來,整個棋局裡知道全部真相的人隻有他,而他又在暗中運籌決策幾十年,以他的那份自信,入皇城第一戰必定會勝,卻沒想到不管是城樓對峙還是與戰幕盲猜兵營,他都沒占到便宜,他引以為傲的智謀在那一刻松動了。
”
溫宛了然,“照這麼看,他确實不是很聰明。
”
“如今局勢複雜,人心難測,父皇看似禮重他,實際上最防他的人就是父皇,戰幕突然閉關他怎麼會不起疑心,加上你入臨華殿鬧那麼一通,我又暴出赫連圖跟苗越劍,他再強大的内心也經不起這麼消耗。
”
“可是他殺了苗越劍,那他的計劃……”
“他殺苗越劍,必然是找到可以代替的人。
”
“誰?
”溫宛狐疑看過去。
“苗四郎。
”
當然,這隻是蕭臣的猜測。
溫宛卻不想這樣的猜測成真,她對苗四郎是有感激在的。
蕭臣也知苗四郎與沈甯走的近,“臨陣換人必然需要時間磨合,可是我不想給他時間了。
”
溫宛望向蕭臣,“你想做什麼?
”
“苗越劍有人代替,可是赫連圖沒有。
”蕭臣無比認真看向溫宛,“我讓卓幽帶書信去朔城找了初然。
”
“小叔叔?
”
“老師在北越已陷困局,再拖延下去隻怕性命不保,與其這般,我倒不如早點斷了尊守義的念想。
”
溫宛似乎明白了蕭臣的計劃,“你想……”
“除掉赫連圖,斷了尊守義左右臂膀,沒有外力支援,他就隻能靠自己。
”
依着蕭臣的解釋,狗急跳牆,魚急撞網,隻有把他逼到絕處才會讓他露出狐狸尾巴,“待他出手,我們自然也就知道與他暗中聯手的,到底是十位宗親中的哪一位。
”
“會不會……有些冒險?
”
“這盤棋已經下了太久,彼此底牌也已經亮的差不多,如今連老皇叔都已經暴露身份,再拖下去隻會對我們不利。
”
溫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就,這麼幹罷!
”
蕭臣說的是,這盤棋實在下的太久,久到她甚至都有些習慣了,中招拆招,無休無止,沒有盡頭。
突然走到最後一步,她莫名的,有些忐忑。
“宛宛,我們不會輸。
”
蕭臣看出溫宛神色中流露出來的彷徨跟不确定,擡手握住她肩膀,“信我。
”
看着蕭臣眼中閃爍出來的光芒,溫宛忽然擡起頭,露出笑容,“不信你我還能信誰呢!
”
蕭臣動情将她攬入懷中,腦海裡浮現這一世點點滴滴,“多謝。
”
“與我還要這樣客氣?
”
蕭臣雙臂越發用力,仿佛稍稍松開就會丢掉他這一世唯一珍視的珍寶。
其實當不當皇帝,坐不坐那個位子他一點都不在乎。
可他不能容忍尊守義背叛皇祖父,以及他背後足以威脅到大周根基的動機。
他與尊守義之間,必要決出勝負。
溫宛被抱的實在喘不過氣,方才推了蕭臣一下,“還有一件事。
”
“什麼?
”蕭臣松了些力氣,卻沒有松開臂膀。
“翁老不見了。
”
“我知道。
”
“祖父與你說的?
”
“我知道翁老去了哪裡。
”
溫宛聞聲推開蕭臣,滿目質疑,“你知道?
”
蕭臣點頭,遂将尊守義以二李威脅翁懷松的事說出來。
“隻怕尊守義自己也沒想到他不會武功的事會這麼早被我們發現,既被發現,他也沒有藏着掖着的必要,這才會以二李性命威脅翁老去找他,畢竟翁老的醫術有目共睹。
”
“他是希望自己武功可以恢複?
”
“若他是鷹衛之首,武功必然極為高深,擁有過再失去跟未曾擁有的渴望不一樣,雖然這些從一開始是猜測,但在翁老入舊宅沒再出來之後,這種猜測變成了事實。
”
蕭臣告訴溫宛,翁懷松知此行兇險,但卻執意涉險,“翁老服食一種無色無味的藥丸,那種藥丸會在半個月後散發出味道,他給我留下一隻雲蠱,讓我半個月後放蠱尋人。
”
翁懷松曾與霍行共治蠱患,自然善用蠱。
溫宛聽到此,也終于明白再不能拖了。
所有事,該有一個終結……
寬大的密室裡,翁懷松在為床榻上五個鷹衛把脈之後回到隔壁藥案,自冰晶盒裡取出一根虎骨,小心翼翼擱進他早就調兌好的藥液。
這時門啟,一身褐色長衣的翁懷松走了進來。
雖是初見,翁懷松隻瞥一眼便知他身份,并未開口。
“翁老模樣可與當年截然不同了。
”尊守義對翁懷松倒是熟悉,可以說對于先帝身邊每一個人,他都了如指掌。
翁懷松拿起藥杵,将碾碎的草藥放到杵罐裡,一下一下杵出藥汁,“根骨并非誰都有,你若想恢複武功其實無須恢複根骨,為何拖到現在?
”
尊守義踱步坐到藥案對面,“翁老說的是,若想恢複武功無須根骨,可若想恢複到最初的狀态,卻隻有根骨能做得到。
”
“你的根骨長在哪裡?
”
尊守義不答反問,“翁老可探得他五人的根骨原在何處?
”
“蘇凜,左胸第三根肋骨,秦天,膝窩處的根骨,穆毅根骨在後脊,甯朗的在腰錐,周歧與穆毅相似,這倒是難得。
”
尊守義聞聲,眼中流露出一絲震驚,“到這密室裡的醫者不下百人,無人一說的如此精準。
”
翁懷松停下手中動作,“百人?
”
“都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