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少行向來不是知道自重的性子,否則他也不會比溫君庭多挨阿姐那麼多回暴揍,從屋頂到院子,雞飛狗跳,水盡鵝飛。
狄輕煙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溫侯,我祖父是不是真的活着我求你别騙我!
”
沒有親眼看到祖父,狄輕煙仍然不敢太相信。
即便那幅畫已經證實一切。
溫禦遂将過程大概與狄輕煙解釋一遍,并答應她,待‘頭七’過後,她離開皇城之前定叫她與狄翼見上一面。
溫少行從旁聽的仔細,在聽到狄輕煙要離開皇城時即刻表态,“小小,我陪你去。
”
該說的話,溫禦全都帶到。
在與狄輕煙約定離城時間之後,溫禦起身離開。
“祖父我送你!
”溫少行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
比自己祖父死而複生都開心!
溫禦瞥了眼這位狄溫少行,沒有反對。
祖孫二人走出廳房,來到院子裡。
“祖父,剛剛……”
“剛剛你祖父我配合的可好?
”月光下,溫禦突然變臉,原本嫌棄又鄙視的眼睛裡迸出光耀。
溫少行,“……祖父你沒生我氣?
”
“你可知道狄翼為何厲害?
”溫禦瞧瞧屋裡,又觀察四處,除一經再無旁人。
溫少行搖頭,“不知道。
”
“因為他有一套龍吟劍譜,那劍譜共有十式,最後一式叫撼天龍吟柱,極其難學。
”
“很難學嗎?
我看小小已經學會了。
”溫少行不以為然。
溫禦聞聲大喜,遂把自家孫兒拉到身邊,竊竊私語,“你此番與狄輕煙聯姻祖父同意,非常同意,改姓狄我也沒有意見,但看在你我祖孫一場的情分,你能不能在跟你媳婦學成龍吟劍譜之後,回來教我?
”
溫少行愣了一下,“萬一小小不想教我怎麼辦?
”
溫禦眼皮搭下來,一副‘要你何用’的表情看的溫少行心領神會,“小小會教我,隻是……祖父覺得憑我的資質,能用多長時間學會最後一式?
”
溫禦想着彼時狄翼離開皇城時尚未參透劍譜第十式,一去一回,二十年過了。
自己孫兒再慢也慢不過二十年吧!
“二十年!
”
溫少行,“……祖父你想把這個學會,去打閻王是吧?
”
啪!
溫少行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
得說祖父走時溫少行頂着巴掌印想送。
溫禦隻道狄溫少行留步,身形一躍就走了……
就在溫少行想回屋時,前院府門響起。
他心疑,走去前院。
府門開啟一刻,孤千城滿身狼狽站在那裡,眼眶凹陷,身形不穩,雙手下垂與身形一起晃蕩,猶如孤魂野鬼。
那日狄輕煙回狄國公府,溫少行追過去時孤千城也想跟着過去,可就在他想邁步時,身體忽的倒仰,整個人摔回院子,直至一個時辰前才醒。
他已經算不清自己昏了幾日,這會兒隻覺頭昏眼花,饑腸辘辘。
“你幹什麼了?
”溫少行驚訝看向眼前瘦成骨頭架子的孤千城,忙伸手将其攙進府門。
孤千城擡頭看向正廳,脖子仿佛支撐不住腦袋似的晃蕩兩下,“靈堂在哪裡?
”
溫少行聽着驚悚,“什麼靈堂?
”
“狄公靈堂在哪裡?
”孤千城還記得他昏迷前的心情,想要祭拜狄翼。
溫少行,“你不會不知道狄公已經下葬了吧?
你……你又昏了?
”
孤千城扭頭看向溫少行,一口氣沒提上來,倒仰過去……
天愈黑,醜時已過。
皇城正北,天牢。
宋相言跟溫宛站在牢房外頭,看着蕭臣将一枚用玄絲倒吊的水晶球置于九禅面前,已經晃蕩數十下。
“那是什麼玩意?
”宋相言湊到溫宛身邊,狐疑問道。
溫宛也不知道,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蕭臣拿出這東西。
不多時,一直瞪着那雙堪比牛眼的九禅有了恍惚之意,眼睛半眯,梗起的脖子也萎下來,整個人的狀态與剛剛判若兩人。
“赫連澤自入皇城,都與誰有過接觸?
”蕭臣輕聲開口,聲音蘊着内力,似暮鼓晨鐘,悠遠綿長。
宋相言聞聲挑眉,再次看向溫宛。
溫宛與之對視,二人相顧無言。
九禅仍然處于恍惚迷蒙的狀态,身子無力靠在牆壁上。
對于九禅,自他背下殺死北越六皇子赫連昭的罪名之後被送到這裡,宋相言沒少想辦法撬開他的嘴,隻是九禅仿佛一個大傻子,淨天氣呼呼坐在天牢裡任誰問啥都不說,用刑時也不吭一聲。
這會兒蕭臣正在那裡搖球,宋相言暗暗挑眉,他可不相信蕭臣能問出什麼。
“赫連澤自入皇城,都與誰有過接觸?
”蕭臣又問一遍。
溫宛也覺得蕭臣這麼直接問怕是問不出什麼東西,至于那球……
許是因為好奇,溫宛視線不經意落在那顆略微有些發紫的水晶球上,神識,漸漸模糊。
奇迹往往就在一瞬間,九禅當真開口了。
“鴻壽寺晉國使節段玦……大周皇城東市懷德坊周氏糧行……戶部主事田修……”
原本靠在天牢牆壁上的宋相言,滿心覺得蕭臣會敗興而歸,卻在聽到九禅開口一刻,震驚不已。
震驚之餘,宋相言本能看向溫宛,卻見溫宛身子正順着牆壁,慢慢往下滑。
嗯?
宋相言想都沒想,直接伸手拽住溫宛胳膊拉住她。
一瞬間,溫宛自恍惚中清醒過來。
“寂月小築……”
溫宛剛清醒過來,便從九禅嘴裡聽到這四個字。
寂月小築?
好熟悉的四個字!
溫宛身形一頓,腦海裡恍然想到前世。
她記得曾在蘇玄璟書房裡看到過這四個字,是一封信,信箋上寫的正是‘寂月小築’四個字!
呼——
九禅徹底睡着了。
蕭臣收起水晶球,起身走出天牢一刻,不經意看到宋相言拉扯在溫宛胳膊上的那雙手。
太過刻意的目光,以宋相言的敏銳觸感如何注意不到?
他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然而沒有。
他依舊緊緊攙着溫宛,目光迎向蕭臣,無比坦蕩,“你剛剛那個是什麼?
”
坦蕩是裝出來的,若此時把手抽回來豈不是心虛。
蕭臣見溫宛愣在那裡,關切上前,“宛宛?
”
“嗯?
”溫宛茫然看向蕭臣,神識歸位。
幾乎同時,溫宛無意識抽出被宋相言攙住的胳膊,去拽蕭臣衣袖,“九禅剛剛說寂月小築了是不是?
”
手一空,宋相言心也跟着沉下去。
他擡頭,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兩個人,數息後臉上露出一抹釋懷的笑。
就該是這樣的。
他有多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