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弦看着眼前一幕,腦海裡有個聲音不停回蕩。
不對!
上輩子她先死在蘇玄璟劍下,那一幕溫宛一定看到了,她若記得上一世的事,那小醜是自己,怎還能輪到她去嘲笑溫宛?
剛剛溫宛問她什麼來着,禦南侯府抄家滅族時她在哪裡,她不是死了麼!
金銮殿上坐的誰?
她都死了她怎麼知道!
難道是她想多了?
"說啊。
"溫宛好奇看向對面,一本正經道。
蘇玄璟一時摸不清楚狀況,心裡卻莫名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上一世他殺了禦南侯府滿門,類似這樣的話他聽過,不止一次,不止在一個人嘴裡。
'那或許就是蘇公子前世造孽殺了禦南侯府滿門。
縣主的意思是,你與蘇某是前世的冤家?
不然怎麼解釋本縣主看到你就會很讨厭。
’
他記得溫宛曾與他提到過一次。
‘蘇公子相信前世今生嗎?
蘇某實在沒有時間與二姑娘閑聊。
你就沒有想過,溫宛不喜歡你,很有可能是前世你殺了她全家?
’
還有一次,是溫弦。
蘇玄璟能感受到溫宛與溫弦之間的劍拔弩張,隻因為這所謂的上一世?
溫弦終于反應過來,怕是她想多了。
“開玩笑的話,縣主不用當真。
”溫弦收斂情緒,她開始懷疑賈萬金跟楚倦的事是巧合,别的不提,倘若溫宛真記得上輩子,早就過來羞辱她了,更不可能與蘇玄璟坐在一處。
“不敢不當真,剛剛溫姑娘說的有闆有眼,隻可惜那會兒蘇大人不在場,不如你再說一遍,讓蘇大人聽聽,看有沒有印象?
”溫宛擡眸看過去,“就說我禦南侯府所有人包括我在内,上輩子都是怎麼死的。
”
“哎蘇大人,你相信人有上輩子嗎?
”溫宛突然轉身,看向坐在一旁的蘇玄璟,眼睛裡清澈如水。
蘇玄璟冷眼看向溫弦,“溫姑娘再敢妖言惑衆,蘇某絕不輕饒。
”
溫弦冷笑一聲,“蘇玄璟,我是不是妖言惑衆自有天定,還輪不到你來管我!
”
沒等蘇玄璟再開口,溫弦轉身想要離開。
“溫姑娘不是想知道賈萬金是不是我找來的麼?
”溫宛叫住她。
溫弦轉身。
“簽文上隻寫徽州,人是沉央找的,要麼你去問問沉央,她是不是也有前世記憶?
”溫宛似笑非笑看着溫弦,神情裡盡是嘲諷跟揶揄。
溫弦怒瞪,轉爾離開。
“别忘了付錢,否則溫姑娘走不出我金禧樓!
”溫宛最後提醒道。
門闆摔的響,溫宛一陣皺眉。
雅室裡,蘇玄璟如坐針氈。
彼時他從花間樓看到溫弦怒氣沖沖走進金禧樓,怕溫宛會被欺負,忍了很久之後決定過來,未曾想會是這樣的局面。
溫宛突然變得沉默。
上一世禦南侯府慘劇被溫弦無比清楚又明明白白的說出來,與紫玉在她掌心劃出來的字分毫不差,那種錐心刺骨的疼,讓她痛不欲生。
“縣主……”
“你走。
”溫宛冷漠開口。
蘇玄璟面色微白,雙手下意識握緊扶椅,咬了咬牙,“縣主何須在乎她說的那些,哪有什麼前世來生,那些都是虛無的,她說那些不過是想挑撥……”
“蘇大人可以走了。
”溫宛再次打斷蘇玄璟的話。
沒有經曆的人才能說的這麼輕松!
蘇玄璟低下頭,下颚微動,于人前風流倜傥的他,此刻卻卑微的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可他犯了什麼錯呢。
“若有前世,前世我還是蘇玄璟嗎,罪大惡極嗎?
”蘇玄璟扭過頭看向溫宛,“就因為她說那些莫須有的東西,縣主讨厭我到這種地步嗎?
”
“你再多說一個字,就給我滾!
”溫宛突然發狠,目露兇光瞪向蘇玄璟。
沒有緣由,沒有解釋。
蘇玄璟看着溫宛厭惡甚至憎恨的目光,心像是被誰狠狠扯了一下。
他臉色愈漸蒼白,緩慢站起身。
方桌距離房門數步距離,蘇玄璟卻似跋山涉水一般艱難,雙腿如同灌鉛,每一步都似用盡力氣。
門啟,他停在房門處,“我不知道什麼前世,來生,紅塵滾滾,短短數十年,我隻想把這一生過的沒有遺憾。
”
在溫宛面前,蘇玄璟舍棄别人從不敢碰,他亦不會丢的尊嚴。
他暗暗咬牙,“我蘇玄璟不是一個後悔的人,倘若真有前世,我壞事做盡,不求善終也一定是因為,我就該那麼做。
”
房門閉阖,溫宛突然抄起桌上蘇玄璟用過的茶杯,狠狠甩過去。
砰-
門外,蘇玄璟陡然止步,身形微震。
大廳賓客十數人,聽到聲音皆擡起頭。
蘇玄璟被衆人凝望,卻絲毫沒有半分窘迫之态,他邁步走下樓梯,心境坦蕩。
他這一生縱然壞事做盡,不求善終,也要替父母報仇!
金禧樓門口,宋相言穿着官袍與掌櫃的殷荀站在一處,正想打聽溫宛在哪裡,便見蘇玄璟挺直腰脊從他身邊經過,視他為無物。
某位小王爺挑起一雙劍眉,“他在拽什麼?
”
殷荀搖搖頭,“草民不知。
”
“溫宛在哪兒?
”宋相言沒理蘇玄璟,狐疑問道。
殷荀指了指天定号雅間。
宋相言了然,當即跑上二樓。
他開門,便見溫宛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竟哭了?
!
“溫宛?
”
宋相言看了眼腳下碎裂的瓷杯,茶水潑灑在地上,幾片嫩葉混雜其間顯得狼藉。
他心忽的一擰,眼睛瞪起來,“蘇玄璟氣你的?
”
“我去把他拎回來給你打!
”
就在宋相言轉身一刻,溫宛再也控制不住,狠狠低下頭哭出聲。
前世那些悲傷到不敢面對的畫面被溫弦再次說出來,她連一點點僥幸的念想都沒有了,那種痛苦,就像是被一個怪物瘋狂撕扯,每一處都疼。
宋相言突然停下腳步,他舍不得把溫宛獨自一個人扔在這裡,隻好轉回來,坐在蘇玄璟剛剛坐過的地方。
溫宛哭的太傷心,如小獸一般的嗚咽聲傳到他耳朵裡,聽的他也跟着難受。
可他知道他的難受遠不及溫宛現在承受的痛苦。
宋相言不由伸出手,想要握在溫宛肩膀上安慰她,隻是快要碰到的時候,他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