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當棋盤星作子。
大周朝的棋局裡每一枚棋子都有來自多方勢力的平衡,近段時間這棋盤上的棋子們過的無比刺激。
先有歧王入獄,眼看就要失勢,太子府連鞭炮都準備好了。
後有太子府圈養私兵的事暴露,歧王臨死也要拉個墊被的。
接下來局勢如何發展大家都在猜測,兄弟手拉手共赴黃泉路幾乎不可能,可要說相安無事也不現實。
夜裡,蕭臣來找郁玺良,大方承認‘宿鐵’跟‘私兵’兩件事皆他所為。
郁玺良不意外,蕭臣自有過人之處先帝才會有那樣的密令。
小築裡,郁玺良糾結的是另一件事,“魏王為何要與溫縣主訂親?
”
這才是郁玺良心裡的一根刺!
蕭臣素來知道郁玺良對溫宛有偏見,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于是敷衍,“溫縣主願以問塵賭莊為學生後盾,訂親一事也是希望能争取到禦南侯的支持,算是權宜之計。
”
郁玺良狐疑看向蕭臣,“誰想出來的?
”
“學生想出來的。
”蕭臣據實道。
郁玺良對溫宛的偏見就在于,同樣一件事,如果是蕭臣想出來的,他以為合理。
若是溫宛想出來的,那一定是觊觎他家徒弟的美色!
“你們之間?
”
“學生與溫縣主之間是純友誼。
”蕭臣開口時腦子裡想到昨夜,臉頰脹紅,身體開始不自在。
好在小築燭光昏黃,郁玺良看的不是很清,“這男女之間有純友誼?
”
“有。
”
蕭臣也曾問過司馬瑜這個問題,在溫宛把他當兄弟的時候。
司馬瑜的回答是男女之間有純友誼,前提得在五歲以下。
五歲以上也不是沒有,前提得有一個長的醜,越醜越純。
郁玺良還是有些不放心,手搥在矮桌上,長歎出一口氣,“溫縣主那個人,為師看的很透。
”
蕭臣不禁好奇。
“一個人笨不可怕,可怕是自作聰明。
”
想到溫宛,郁玺良五官不自覺扭曲,“我說忌酒,她就當着我的面把五十年竹葉青倒進池塘裡,我說要收宋相言為徒,她就敢讓宋相言給我足足磕九個響頭,你說這娃……”
為免郁玺良說出太難聽的話自己接受不了,蕭臣及時打斷,認真回望,“老師忌酒,溫縣主倒酒應該是想為老師加油鼓氣,宋相言拜師,溫縣主堅持讓他磕九個響頭,這是禮數,也不枉老師對溫縣主的栽培,如此看當年溫縣主能順利通過禮室過堂考,不是沒有道理。
”
郁玺良臉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幻顔色,這種腦子比腸子都直的腦回路是他愛徒說出來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溫宛你個害人精!
郁玺良暗暗深吸一口氣,“魏王找我來,何事?
”
“今日萬春枝入大理寺揭發太子養私兵,如若學生算計不錯,戰幕定會找到歧王,與之商量将‘宿鐵’跟‘私兵’的事相互消抵。
”
見郁玺良不語,蕭臣繼續道,“不等歧王從天牢裡出來,他就會對何公達下手……何公達不能落在歧王手裡。
”
何公達認識的人裡,有蕭臣眼線。
郁玺良欣慰,自己寶貝徒弟的智商完好無缺。
“此事好辦,為師可以保證何公達看不到後天早上的太陽。
”以郁玺良的本事,入天牢殺人不是難事。
有句話叫殺雞焉用牛刀,這件事蕭臣本不該來麻煩郁玺良,但自上次在天牢屋頂看到三個古怪且動機不明的黑衣人之後,蕭臣不得不提高警惕。
為此,他刻意将那晚之事從頭到尾重複給郁玺良,尤其是對三個黑衣人的描述,“學生唯一可以确定一件事,他們三個人不是一夥的。
”
郁玺良非但相信,他還知道剩下那兩個是一夥的。
“此事為師自有法。
”郁玺良笃定道。
時候不早,蕭臣離開後郁玺良久久未動。
終于,他自矮桌下面的暗格裡取出一物,暗器排行榜前十第八,血喉。
他看着掌心托起的那根玄晶柱,嘴角勾起肆意弧度。
兩個老東西,準備接受血喉的洗禮罷……
初冬寒夜,坐落在皇城西北的天牢尤顯凄涼,陰森。
兩個守門獄卒搓手,跺腳,正感慨長夜漫漫何時旦。
“上次辦冥筵的錢快花完了,這兩天我準備再辦個啥事收點兒份子錢,你說辦啥好?
”
又是那兩個獄卒。
“我也在想,辦點啥事兒呢!
”
“上次你娘十周年冥筵?
”
那獄卒點頭,“收了五十個銅闆。
”
“那就預辦個十一周年!
”
獄卒聞聲,面露難色,“有沒有點兒忒不要臉的意思?
”
“你以為辦十周年就要臉了?
”
那獄卒一想也是,“明日就辦,邀請……”
“明日家父預辦八周年。
”
兩獄卒對視數秒,繼續搓手,跺腳。
偏在這裡,一輛普通馬車停在天牢外。
兩獄卒聞聲看過去,但見車夫将登車凳擺好,便有一人從車廂裡走下來,看身形動作當是上了年紀。
老者一襲黑色鬥篷,頭頂罩着氈帽。
那老者一步一步走向天牢,車夫跟在身側。
兩個獄卒立時擺出威嚴姿态擋在天牢入口。
“什麼人!
”其中一個獄卒喝道。
老者未語,車夫上前,每人奉上一個金錠子。
獄卒們看着眼饞,沒敢接。
那車夫随即亮出大理寺通令。
二人見令牌當即解鎖放行,車夫側身,老者邁步而入。
車夫跟進去之前,将金錠子照實奉給兩個獄卒。
原則上唯有持通令者才能入天牢探監,兩個獄卒不約而同收了金子,睜隻眼閉隻眼由着車夫走進去。
天牢守衛森嚴,内外皆有侍衛分三班巡邏,以防有人劫獄。
然而有時候,并沒有什麼卵用。
此刻天牢,老者由獄卒引路行到關押蕭奕的牢房前。
獄卒打開鎖鍊,老者彎腰走進去。
待獄卒退下,一直跟在老者身邊的車夫,不見了。
牢房裡,一身囚服的歧王儀态慵懶靠在牆壁上,雙膝豎起,雙手搭在膝間。
他看向老者,邪魅眸子微微眯起,“多大點兒事,竟然勞煩軍師親自出面。
”
老者聞聲,緩緩擡頭。
鬥篷下,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平靜的讓蕭奕有一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