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翡堂三樓。
當萬春枝将玉布衣言行悉數告訴給溫宛,且将五百萬兩黃金的銀票擺在桌面的時候,溫宛無比震驚。
“他怎麼會以為我會把金禧樓三成股還給他?
”
萬春枝搖頭,“我也一直在想,富豪排行榜他是怎麼混到前五十的,無奸不商,他‘奸’的沒有那麼徹底,無尖不商,他又缺少一顆削‘尖’的腦袋。
”
溫宛贊同,“可能是憑運氣。
”
“遇到縣主,他的運氣怕是到頭了。
”萬春枝将玉布衣寫的轉讓契約遞過去,至于溫宛怎麼空手套這五百萬兩,這不是她要操心的事。
溫宛接過契約折起來,“你說的不準确,應該說他花光所有運氣才會遇到我。
”
“這有什麼不同?
”萬春枝不解。
“我能讓他飛黃騰達,能讓金禧樓遍布九州。
”溫宛笑了笑,對玉布衣與自己劃清界限的事并不生氣。
萬春枝頗為好奇,“縣主不在乎他的不忠?
”
“玉布衣不必忠于我,他忠于銀子就成。
”溫宛收好契約,視線落在銀票上,“銀票留在你這裡,十日之内,我要讓義豐糧行消失在大周皇城。
”
萬春枝出身行商世家,跟玉布衣這種半路出家的野狐禅不一樣,她很懂得商道,隻要錢足,讓誰消失都不是問題。
萬春枝收回銀票,“縣主對于當下的案子,有幾成把握?
”
“十成。
”
就案子本身而言,溫宛連五成把握都沒有,可哪怕敗案也隻是開始,祖父說過,任何失敗都是暫時,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終能出頭。
溫宛覺得這句話很對,隻要她不怕,害怕的就是别人!
萬春枝看了眼溫宛,“你在安慰我?
”
溫宛起身,拿起手裡那張契約搖了搖,難得調皮勾起唇角,“我在勸你别太早放棄。
”
萬春枝回笑,“玉食神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
“非常可愛。
”
溫宛不是沒有玉布衣不行,但她記得自己初創問塵賭莊的時候是玉布衣拿出一百萬金,這份無心插柳的恩情,她得記在心裡。
自老皇叔回來,且接了皇上口谕,皇城裡上到一國之君下到黎民百姓都開始期待一場大戲拉開序幕。
經戰幕跟宋相言商定,最後得老皇叔點頭,溫禦包庇叛臣丁展池的案子于兩日後在賢王府公審。
沒錯,不在大理寺也不在刑部,公審地點在老皇叔府邸。
夜裡,蕭昀等了許久才将秦熙等到。
案子還有兩日開審,蕭昀不緊張是假的,原本曠日持久的奪嫡戰,如今落在他頭上卻是一計定輸赢,案子赢了,蕭臣跟禦南侯府不再是他前行路上的攔路虎,案子輸了,他甚至沒有機會與太子府一較高下。
蟄伏十幾年,這叫他如何甘心。
“老将軍坐。
”蕭昀待秦熙落座後,斟茶。
茶溫,秦熙接過來淺抿一口。
“老皇叔那裡,将軍有幾分把握?
”蕭昀還是不放心,淺聲問道。
秦熙撂下茶杯,深吸了一口氣,“四皇子可知,老皇叔那麼懶的一個人,為何會因老夫得子而歸?
”
蕭昀不曾細問,多半覺得是秦熙與老皇叔交情深厚。
若說交情,蕭彥與秦熙沒什麼交情,嚴格說蕭彥與任何人交情都不深,有交才有情,蕭彥偏偏懶得交。
秦熙哪怕問出口,但他顯然沒想讓蕭昀回答的意思,“四皇子知道,我秦家男丁稀薄,到老夫這一代兄長戰死沙場,留下一侄兒秦路跟在老夫麾下,老夫私心,不想讓他再上戰場,是以沖鋒陷陣時都會将他留在營帳守糧草。
”
蕭昀知道秦路,“秦少将好像死于……”
“長平一役。
”
秦熙黑目幽沉,“當年老夫率三萬精兵出戰長平,老皇叔為監軍,戰初一切順利,老夫将梁國小涼王所率兩萬三千兵圍困在長平,最後總攻那一日,老夫如往常那般将侄兒留在營地,一來保護老皇叔,二來保着糧草,可誰也沒想到,老夫總攻不成被梁國小涼王反困,同一日,營地遭伏,糧草被毀,老夫侄兒為救老皇叔殒命。
”
後來的事蕭昀知道,當年溫禦率兵經過翼州,得到消息火速增援,卻在途中遭到敵兵暗伏,丁展池也是死在那一役。
再後來,溫禦在秦熙就快堅持不住的時候及時趕到擊退小涼王,秦熙三萬精兵隻剩下不到兩千,溫禦所率一萬精兵也隻剩下一千。
那是秦熙輸的最慘的一次。
大戰之後,該封賞封賞,該記功記功,秦熙痛失侄兒哭倒墳前,老皇叔怕是記下這一幕覺得有愧,所以才有後面的承諾。
蕭昀有個問題一直想問,“那一役,梁帝……”
秦熙聞聲擡頭,眼中閃過一抹精芒,“知道老夫為何敢把與四皇子這十幾年來的努力押到這件案子上?
”
蕭昀不知。
“因為老夫并沒有冤枉丁展池,那厮就是梁國細作。
”秦熙異常堅定道,“如果不是他,老夫不會輸的那樣慘!
”
蕭昀的理解是,即便沒有丁展池,長平一役秦熙一樣會輸,隻是不會折了自己的侄兒……
當下這個節骨眼兒,時間對誰都是難熬。
皇宮裡頭,溫若萱很清楚憑她現在的本事插手不到案子裡,與其幹着急,不如幹點兒力所能及的事。
譬如找德妃大吵一架。
禦花園裡,溫若萱算計好時間在德妃經過白玉拱橋的時候與她走個照面兒。
這皇宮裡但凡發生的事,不想叫人看到各有各的章法,想叫人看到就得在禦花園,而且得在白玉拱橋,又高,又空曠。
遠遠瞧見德妃走過來,溫若萱停在橋上,佯裝……真的在喂魚。
以德妃的性子,她若不走過來落井下石罵幾句,溫若萱覺得自己這些年在皇宮就算白呆。
“啧啧啧!
初柳,最近宮外是不是有件新鮮事?
”
果不其然。
初柳心領神會,“娘娘有所不知,據傳禦南侯包庇下屬叛逆,還替叛逆下屬養孩子,案子再過一日開審,大家都盼着呢!
”
“盼着什麼?
”臨近溫若萱,德妃刻意漸緩腳步,揚聲問道。
“盼着……禦南侯府倒大黴。
”初柳不敢大聲,小聲嘀咕。
德妃一個乍跳。
“喲!
宸貴妃在這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