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守義死後,皇城恢複平靜。
蘇玄璟每日往返于吏部跟花間樓,日子過的百無聊賴。
酉時的朱雀大街人來人往,繁華喧嚣。
一襲白色長衣的蘇玄璟倚在窗前,看向對面幾家商鋪,卻始終不見那抹身影。
背後傳來腳步聲,他知是輕蕪。
“姬娘來信了。
”
蘇玄璟聞聲轉身,接過輕蕪遞過來的書信坐回到桌邊慢慢品讀。
“姬娘說什麼?
”輕蕪是血雁門的人,也是花間樓現在的管事。
“小姨說她已經找到一處特别适合的地方安頓下來,不會再走了。
”蘇玄璟握着信箋,“她希望我也去。
”
“少主去嗎?
”輕蕪小心翼翼問道。
蘇玄璟淺淺一笑,“你覺得我該不該去?
”
“屬下覺得少主該去。
”輕蕪雖然對近段時間發生在皇城的事知道的不多,但她能看出來,事情已經過去了。
“你就不怕我走以後,太子會對血雁門耿耿于懷?
”蘇玄璟疊好字箋,收到桌下暗格裡,他知道有人會來問。
輕蕪愣了一下,“太子,我們該擔心的人不是魏王麼?
”
在她看來自家少主是太子府的人,此時離開頂多算是功成身退。
蘇玄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在他心裡,屬實不想看到蕭桓宇登基。
除了私心,他實在覺得蕭桓宇縱比蕭臣年長卻不定性。
縱有戰幕教導制衡,不也犯下過大錯麼!
蕭臣讓他,不過是因為在對付尊守義的問題上蕭桓宇選擇與他同仇敵忾,加上蕭桓宇做了十幾年太子,在旁人眼裡并無過錯,貿然廢黜會引發朝政動蕩。
“還是,少主舍不得溫宛?
”輕蕪鬥膽道。
這一次蘇玄璟真的沉默了。
擔心血雁門是真,不想離溫宛那麼遠也是真的。
時至今日,他還能再有什麼奢望呢。
隻盼溫宛大婚,他能到場見證。
這一世,她沒看錯人……
“下去罷。
”蘇玄璟擺擺手。
輕蕪沒有多言,轉身離開。
就在蘇玄璟想要就寝時背後忽有涼風。
他猛然回頭,一張陌生的臉映入眼簾。
“你是誰?
”蘇玄璟目色冰冷,寒聲質問。
女子雖年近四旬卻有傾世之姿,黑色裝束下膚光勝雪,一雙眼如墨玉深潭般看向眼前少年,唇角勾起魅惑的弧度,“真像。
”
“他們兩個在哪裡?
”黑衣白衣一直在暗處護着他,此女能站在他面前,則說明黑白衣遭了此人黑手。
女子搖曳着坐下來,身體倚在桌邊,窈窕曲線在黑色裝束下暴露無疑,臉上笑容一直未褪,“放心,他們隻是睡一覺,都是自己人我不會傷他們性命。
”
蘇玄璟能感覺到眼前女子無意動手,但亦未上前,“你到底是誰?
”
“你叫蘇玄璟?
”
“明知故問。
”
“你父親叫洛千重,你母親叫蘇苒兮。
”女子不是詢問的語氣。
蘇玄璟站立未動,眸冷如刃。
“我叫洛沁,是你父親的師妹,按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師伯。
”洛沁側眸,纖長玉指拎起桌上茶壺朝杯裡倒滿,低頭呷一口,皺了皺眉,“不是新茶?
”
“你也姓洛?
”
見蘇玄璟将信将疑,洛沁把玩起手裡茶杯,骨瓷杯身上描繪着潑墨山水,“我們的師傅姓洛,所以我與你父親皆随了師傅的姓。
”
“父親從未提起。
”蘇玄璟自然不信。
“你可聽過淩霄閣?
”洛沁重新審視蘇玄璟,白衣如雪,仿若畫中谪仙,這般長相比師兄還要俊美些。
蘇玄璟聽過,是父親的師門。
洛沁打從懷裡取出一塊牌子,輕輕放在桌案上,“你父親也有一塊。
”
蘇玄璟上前看向那塊牌子,心下陡震。
“你可以拿過去仔細瞧瞧,想來你父親應該告訴過你這東西造不了假。
”洛沁十分大方道。
蘇玄璟正有此意。
他拿起那塊牌子,依記憶叩動雕刻在牌子正中間的淩霄花,第三根花瓣往下一按,頓有無數金粉噴薄散出。
香氣四溢瞬間,洛沁忽然起身朝蘇玄璟嘴裡塞了一枚藥丸。
藥丸入口即化,蘇玄璟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他怒瞪洛沁。
“别緊張,金粉有毒,你剛剛吃的是解藥。
”
“你當真與我父親是同門?
”即便證實,蘇玄璟仍然心存戒備。
洛沁‘嗯’了一聲,“隻不過我離開師門比你父親早,後來發生在你父親身上的事我也全然不知,否則師出同門,誰傷他我自不會袖手旁觀。
”
蘇玄璟将手中牌子擱回到桌上,“那倒不必。
”
“是呵。
”洛沁微擡頭看向蘇玄璟,“畢竟他有這麼優秀的兒子,我很欣慰你為我師兄做的事。
”
“那是為人子者應盡的本分。
”蘇玄璟淡聲道。
洛沁看出蘇玄璟對她的警惕,“你不必如此,我來隻是想告訴你,你在這個世上除了雪姬那個小姨,還有我這個師伯,但凡有事,你可以拿着這塊牌子到東市懷德坊的梅花屋找我。
”
蘇玄璟微怔,十分不解洛沁出現以及送他牌子的用意。
洛沁隻是一笑,“時候不早,你休息罷。
”
不等蘇玄璟反應,洛沁已然飛縱而入,沒入夜色。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夜幕,蘇玄璟方垂眸看向手中玄鐵雕淩霄花的牌子,眉微蹙。
洛沁?
父親從未與他提起……
昨日溫宛在沈甯跟宋相言的陪同下找到當年丢失旋複草的三家藥堂,可也沒查出什麼。
誰偷的,什麼時間偷的皆不得而知。
三件事發生在瘟疫爆發時期,拿其中一個掌櫃的話說,當時所有藥堂都忙着供應朝廷征買的藥材,旋複花不在征買之列,所以什麼時候丢的他們真的很難确定。
但可以肯定,是在瘟疫變種之後。
因為在此之前瘟疫已經被控制住,朝廷暫停征買的時候他們清點過藥庫。
回到大理寺,溫宛不停翻查有關當年瘟疫的所有卷宗,哪怕是她已經看過的,哪怕并沒有任何用處。
宋相言看出溫宛想要尋出真相的急迫,于是命戚楓到工部借調十年前瘟疫期間城門出入記錄,或許能在裡面找到可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