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吃飯素來慢,一口米飯要嚼二十來下才會咽下去。
彼時在先帝側,他與溫禦戰幕同吃,經常吃不飽,因為溫禦吃完自己那盤就搶他的,别問為什麼不搶戰幕的,戰幕猴精,在飯裡下了毒,搶就毒死你!
也别問為什麼不搶先帝的,溫禦隻是急性子不是沒長腦子,于是他就成了溫禦常年欺負的對象。
每每溫禦搶他飯,他都想直接拍死那丫,又不是沒有那本事!
以他高深莫測的武功,打溫禦一個來回都帶拐彎兒,可是他要低調。
“皇上一定在想,若賜紫玉為二皇子側妃,睿親王會不會心裡不舒服。
”一經邊嚼邊道,“換誰心裡能舒服?
”
周帝點頭,“這是其一。
”
“其二,皇上擔心以溫宛跟紫玉多年主仆情,萬一紫玉與二皇子在一起之後反水,那對二皇子是相當不利。
”一經咽下那口飯。
周帝承認,他的确是有這兩樣顧慮,“大師以為如何取舍?
”
“皇上信任貧僧?
”一經頗為意外。
“大師所言,朕反其道而行應該錯不了。
”周帝坦誠開口。
一經吃菜,“‘其一’好解決,叫二皇子娶紫玉為正妃,穩住睿親王一片忠心,待大局已定睿親王無用處時卸磨殺驢,随便尋個罪名除掉這個對二皇子登基有‘大功’的人,免得以後成為心腹大患。
”
“大師信佛,何緻會有這種想法?
”
“莫說貧僧信佛,貧僧就算是佛,佛也不全是吃素的。
”一經頂着那張‘普度衆生’的臉,淡淡道。
周帝直到今日,算是重新認識了一經,“其二呢?
”
“感情是把雙刃劍,皇上隻怕紫玉會反水,怎就沒想過可以利用紫玉做一些事。
”一經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直戳人心。
周帝眯起眼睛,“大師所說這兩句話,讓朕恍然大悟。
”
“皇上想要如何反其道而行?
”一經邊吃邊道。
周帝搖了搖頭,“朕覺得大師所言竟然十分有道理,那就照做罷。
”
一經停下手中竹筷,“貧僧所言可不是明君之道。
”
“何是明何為暗,哪有什麼真正的界線。
”周帝看了眼一經,“直到今時今日,朕這十八年從沒有在皇座上坐穩過一日,父皇的為君之道令朕惶惶不可終日呵。
”
一經沒有多言,飯還是要吃的。
見一經不語,周帝上前端起托盤,“這頓就吃到這裡,朕還有事。
”
托盤端起刹那,一經迅速夾了兩片肉擱進嘴裡。
周帝動了動眉梢,一經則十分惬意把手擱回扶椅上,機關自動開啟,他一雙手被牢牢叩在椅子上。
待周帝離開,一經嚼動的下颚放緩速度,眸子漸深。
他真的想讓蕭允娶紫玉,讓周帝利用紫玉做些什麼,隻要這樣才能讓蕭允走進溫禦眼睛裡,否則那個老東西怎麼能想到皇上心中的皇子并非太子,而是一個體内種有蠱神的二皇子……
皇城東市,睿親王府。
管家依睿親王之意收下半車胭脂,且全都搬到紫玉所住院落,擱進空置廂房。
這會兒晏伏正與蕭允在前廳喝茶,睿親王妃則把盛裝打扮的紫玉帶進來。
皇子地位不比太子,見到王妃自是起身拱手,睿親王妃笑着還禮,“紫玉,過來拜見二皇子。
”
紫玉之前在正東門見過蕭允,此刻再見時心中想法與初見時同,于是指了指椅子,“二皇子快坐。
”
再站一會兒怕是沒有機會坐下了。
晏伏聞聲看了眼自己王妃,睿親王妃心知自己女兒該是拜見,可這麼說也無傷大雅,“二皇子坐,紫玉,你也坐。
”
見睿親王妃指向蕭允下手位,紫玉猶豫片刻,挪動步子湊到睿親王妃身側,“我扶母妃先坐。
”
待其坐下來,紫玉順勢坐到旁邊。
廳内氣氛微僵,晏伏開口緩和,“二皇子初回皇城,可有不适之處?
”
“還好,就是有些地方與本皇子印象中不太一樣,找不到原來的地方了。
”蕭允面色微白,聲音略輕。
睿親王妃笑道,“二皇子若不嫌棄,可叫玉兒陪你走走。
”
紫玉聞聲不由看過去,“母妃……”
就在這時,管家進來傳話,說是禦南侯府溫縣主過來拜訪,且攜一車胭脂作為拜禮。
“多少?
”晏伏皺眉,沒有一點開心的表情。
管家回話,“滿滿一車。
”
紫玉聽到這話不及睿親王及王妃開口,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開心的樣子根本掩飾不住,“父王母妃,玉兒去迎一下大姑娘!
”
沒等紫玉跑出去,睿親王妃一把拉回她,“你坐下來。
”
“可是……”睿親王妃雖然感念禦南侯府這些年厚待自己女兒,卻也不滿溫宛把自己女兒養出了奴性。
紫玉很想掙脫,但見母妃臉色不算好隻得坐回來。
伸手不打送禮人。
睿親王顧及諸多,便叫管家請人。
另一側,蕭允聽到溫宛的名字,唇角微不可變勾了勾。
他知道她會來,果不其然。
數息,溫宛落落大方出現在正廳。
“溫宛拜見睿親王,拜見王妃。
”溫宛恭敬俯身時佯裝恍然看到蕭允,“二皇子也在?
”
蕭允颔首。
“溫宛不知睿親王府有貴客,打擾之處王爺莫怪。
”溫宛歉疚看向晏伏。
正待晏伏想要說話時,睿親王妃輕咳一聲,“溫縣主,雖說你與玉兒情如姐妹,可是按照規矩你得拜一拜紫玉。
”
氣氛再次僵下來,溫宛不在乎這些細節,朝向紫玉,“溫宛……”
“大姑娘不必拜我!
”紫玉一直隐忍,終在此刻爆發出來。
她起身走向溫宛,在其面前深深一拜,“紫玉拜見大姑娘!
”
這舉動直把睿親王妃看到傻眼,臉色頓時變了,自她把女兒接回來,女兒言談舉止已經完完全全是郡主該有的樣子,可現在看到溫宛,她教導的那些瞬間沒了蹤影。
主位上,晏伏也覺得臉上無光,“玉兒……”
“父王,母妃。
”
紫玉起身站到溫宛身邊,面向晏伏,神情肅然,“大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當年如果不是大姑娘救下我又将我帶回禦南侯府照顧,如今父王母妃又該去哪裡尋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