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時間最是難熬。
除了蕭臣四人,宰相府裡的鶴柄軒跟鶴楊氏也都沒睡。
密室暗格發出聲音,鶴楊氏急忙起身走過去拿出裡面匣盒,轉爾回到桌邊遞給鶴柄軒,鶴柄軒接過匣盒,“暗蛇蛇首的密件。
”
随着匣盒開啟,鶴柄軒從裡面拿出一封求援的信。
依暗蛇蛇首之意,蕭臣等人以葉歡跟鐵鋪周漢,包括狗場李四為餌,利用各種手段搜查暗蛇成員,除開大理寺歪打正着抓住的十幾個人,被抓之人裡亦有扛不住刑罰招供的,如今暗蛇在東西兩市潛伏的人皆危矣。
蛇首所求,是希望鶴柄軒能叫暗螢跟暗狐出手相助,扭轉乾坤,保住暗蛇。
哪怕不能全護,至少也要将幾個在關鍵位置,知情甚多的人護住。
看着密件下面寫出的人名,鶴柄軒黑目如潭。
“老爺,這次您要不替他們想想辦法,他們怕是難逃一劫,妾聽聞戚沫曦帶着神羽營的人還在西市晃蕩,她得大理寺宋相言的手令,抓人有理,便沒完沒了的抓,再叫她這麼抓下去,暗蛇還不得全軍覆沒了!
”
鶴柄軒一直沒有開口,目光緊緊盯住下面幾個人名。
“幫他們……夫人也不想想,他們是如何暴露的!
”
鶴柄軒黑目寒凜,字字如冰,“要不是他們利用刺殺蘇玄璟之便除掉自己想除掉的人,何緻于被蕭臣他們抓住魚鈎,一連串的釣起來!
現下你我誰敢保證蕭臣他們隻想釣暗蛇?
”
“可……蕭臣他們并不知道暗狐跟暗螢的存在啊!
”
“就是因為不知道,老夫才不能叫暗螢跟暗狐出手,萬一再讓他們揪到一根線,順着線往上查,難保他們不會查出什麼!
”鶴柄軒思忖良久,一狠心,将手中密件置于燭芯。
鶴楊氏點了點頭,“蘇玄璟跟蕭臣,還有宋相言,他們雖說年輕,可那幾個腦子加在一起不白給。
”
密件燃盡時,暗格裡又有聲音傳過來。
鶴楊氏看了眼自家老爺,片刻起身過去将暗格打開,是暗狐傳過來的密信。
打從鶴柄軒自暴暗蠍之後,北越三方細作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稍有風吹草動都會把消息依固定方式傳到這裡。
鶴楊氏将匣盒交到鶴柄軒手裡。
鶴柄軒輕車熟路打開匣盒,看到裡面密件内容後,騰的站起來,臉色大變。
“老爺?
”
鶴柄軒白眉緊皺,雙目迸射如刀子般鋒利寒芒,鶴楊氏着急,又喚一聲,“老爺?
”
密件被遞過來,鶴楊氏急忙接到手裡,粗略掃過還沒覺出什麼,數息之後也跟着緊張起來,“老爺,你……你叫暗螢去天牢救那些暗蛇的人了?
”
“老夫連沒抓的都不救,又豈會叫暗螢涉險到天牢救人!
”鶴柄軒心神驟凜,整個人肉眼可見處于緊張狀态,左手下意識抖動不休。
鶴楊氏實在想不通,“那這消息裡怎麼說暗螢到天牢救人了?
”
“必不是暗螢……必定不是暗螢!
”鶴柄軒靜默站在那裡,雙手緊緊攥成拳頭。
終于!
他猛然瞪大眼睛,臉上露出恐懼神色,“定是蕭臣他們找人扮作暗螢想要假意救走暗蛇的人……”
“為什麼?
”
“為什麼……”
鶴柄軒狠狠咬牙,眯起眼睛,“暗蛇傳遞消息的方式是口口相傳,唯獨蛇首知道與我及狐首跟螢首的聯系方式……”
鶴楊氏恍然,心也跟着提起來,“他們該不是想利用暗蛇的人找到蛇首,再利用蛇首找到老爺跟……跟司徒佑和螢首?
萬一……萬一真叫他們成了那老爺豈不危險!
”
“紙筆!
”哪怕隻是猜測,鶴柄軒都要杜絕這種情況發生。
鶴楊氏當即取來紙筆,待她看到自家老爺寫下的字,心生涼意……
正如鶴柄軒猜測,戚楓在将刑訊結果告知刑室四人之後,宋相言恍然想到白天狗場看到的蒙着黑色袍子的女子。
依宋相言之意,那女子裝扮與當日在朱雀大街刺殺狄翼的兩名女子十分相似,懷疑是北越潛藏在皇城的殺手,如此說,她們跟暗蛇是一夥的。
眼下他們不可能抓得淨暗蛇所有人,有句話他們深以為然,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逮不淨暗蛇所有人,就逮最厲害的那一個!
于是他們便想出一個法子,由血雁門黑衣白衣扮作女殺手模樣,先到天牢裡殺個片甲不留,再救下其中一個真的暗蛇。
告訴他一個天大的秘密!
此蛇必定尋同黨口口相傳,尋到最後一個便是他們要找的蛇首。
抓到蛇首,一可破暗蛇,二可往上查那隻蠍子!
說幹就幹,遲則生變。
這會兒天牢裡,黑衣白衣‘殺’的昏天黑地,嚎叫聲此起彼伏。
且不管外面打的熱火朝天,刑室裡蘇玄璟坐在桌邊,盯着桌上棋盤不說話。
鑒于溫宛也幫不上什麼忙,她亦留在刑室,這會兒看着蘇玄璟邊抖腿邊擦鼻血邊看棋盤,心中不免感歎。
藥勁兒太大!
喧嚣吵鬧聲止,刑室門自外面被人推開。
宋相言提着官袍走進來。
“蕭臣去了?
”溫宛擡頭問道,眼中擔憂。
宋相言表示他想去來着,蕭臣沒讓。
溫宛對此表示理解,機會隻有一次,她去都不能叫宋相言去。
這會兒宋相言坐下來,視線落到蘇玄璟身上,扭頭看向溫宛,“他在幹啥?
”
溫宛也跟着看過去,随後道,“複盤。
”
“什麼?
”
“就是重新把剛剛手談的棋局在腦子裡過一遍,推演反思。
”以宋相言的棋藝,溫宛相信他應該沒做過這種事兒。
就在這時,蘇玄璟忽然的擡手按住棋盤中一枚黑子,“原來在這裡。
”
溫宛跟宋相言面面相觑,完全聽不懂的樣子就真的是完全沒聽懂。
“沒想到他竟然走的是這一步。
”蘇玄璟看着棋盤黑子,眼中精光閃爍,活像那成了精的猴頭。
宋相言實在沒忍住,“這一步有什麼問題?
”
“第三十手這一步,竟然讓原本敗局起死回生,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卻帶來一片春輝盎然。
”蘇玄璟自言自語道,眼睛依舊盯緊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