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碩三旬有餘,獅眉鶴眼,眉毛有些雜亂,眼皮上下皆有皺紋,身材魁偉,一身的氣勢。
面對袁碩刁難,蘇玄璟未與之理論,依舊恭敬站在蕭桓宇面前。
蕭桓宇擡頭,卻是看向袁碩,“袁先生且坐。
”
袁碩自是要給蕭桓宇面子,負氣坐下來,餘下那些門客雖未言語,但眼神已是不善。
同行是冤家,但凡智者多半覺得自己才是最聰明的那一個。
蕭桓宇冷了蘇玄璟一陣,方才開口,“今晚之事,蘇公子如何看?
”
“回太子殿下,今晚之事草民獻計無錯,德妃亦中夾竹桃之毒……”
“不是吧,我得到的消息怎麼是德妃好端端的回了雲台殿?
”相比袁碩,此刻說話的智者二十出頭,一襲青衣,五官端正,面露桃花,實實在在的俊俏。
司南卿,平日裡對誰都笑呵呵,一副和藹可親模樣,自來太子府獻計不多,是以坐在右側第五位。
“那是因為德妃同時在葆中殿服下解藥。
”蘇玄璟并未看向司南卿,“計是好計,但今晚葆中殿内,有破計之人。
”
蕭桓宇微蹙眉,“蘇公子可否說的詳細些?
”
“回太子殿下,草民将‘魚躍龍門’送入葆中殿,德妃若不想借金禧樓的菜嫁禍太子,便不會獨自享用那道‘魚躍龍門’,借花獻佛更能顯出她的氣度,是以草民可以肯定德妃在食用‘魚躍龍門’的時候,順手将夾竹桃粉末一并摻雜進去,如此,她才不敢給在場賓客食用。
”
蕭桓宇聽罷,并未反駁。
在座幾位智者亦有思量。
蘇玄璟繼續道,“正如所有人看到的那樣,德妃安然無恙走回雲台殿,除了服用解藥,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
“德妃應該不會自己服用解藥。
”司南卿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着,坐姿慵懶,那一身青衣看上去十分飄逸。
“的确。
”蘇玄璟神色肅冷,“德妃不會自己服用解藥,那便是有人與我等一般,猜到德妃會以此計陷害太子,亦得到消息雲台殿内藏有夾竹桃,那人不想德妃此計得逞,便神不知鬼不覺給德妃服用了解藥。
”
蘇玄璟的解釋,得到了在座大部分智者的默認。
“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
”司南卿的語氣雖是疑問,但從一開始就沒有如袁碩那般,咄咄相逼。
“世間神醫無數,夾竹桃亦非難解劇毒,手段之多我便無須在這裡一一闡述。
”蘇玄璟隐約感覺到司南卿有解圍之意,心中暗暗記下這個人的名字。
“這樣說,那人目的何在?
”司南卿原本左手托腮,現下換成右手,身子也跟着倚過去,如若無骨。
司南卿的坐姿在諸位智者眼裡,已是見怪不怪。
未及蘇玄璟解釋,袁碩冷哼,“這還用問,那人既然知道夾竹桃,必是想幫太子解除危機,隻是那人沒想到太子其實有計中計。
”
蘇玄璟依舊未看袁碩,轉而拱手面向蕭桓宇,“這也是草民回來路上一直思量的問題,那人能将夾竹桃的解藥于衆目睽睽之下讓德妃服下,城府跟心智必然極高,這樣的人如何看不出今日之局,乃是局中局,所以草民斷定,此人乃是太子之敵。
”
“蘇玄璟,你什麼意思?
”袁碩之所以處處針對蘇玄璟,是因為此前他有提起關于千秋宴的計謀,被戰幕否決。
蕭桓宇瞧向袁碩,袁碩一時不敢造次,憋着火氣坐下來。
“蘇公子今晚辛苦,且先坐過去,稍後管家會為公子安排住處。
”蕭桓宇沒有指出具體位置,但除了右側第六位,已無他選。
待蘇玄璟走過去,司南卿朝起揚臉,微微一笑。
蘇玄璟還以微笑。
主位上,蕭桓宇看向畫堂諸位智者,“今晚有勞各位與本太子一同守在這裡,既是千秋宴出了意外,還請諸位多費心,再作籌謀。
”
“太子殿下放心,吾等必會盡力!
”袁碩拱手喝道。
“時候不早,諸位且請回去休息。
”
蕭桓宇音落後,起身離開畫堂,在座智者亦接連站起,袁碩自是不甘心,說了幾句挑撥的話,好在大家都是明白人,無人接茬兒。
太子既是留下蘇玄璟,便是對其認可,日後還要共事總不好現在就生出嫌隙。
衆人在前,蘇玄璟則與司南卿走在後頭,“袁碩那個人憑着自己給太子立過一次大功,找不着北了,你别理他。
”
蘇玄璟低頭淺笑,“此番的确是蘇某,未思慮周全。
”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司南卿抖了抖青衣廣袖,朝着袁碩的方向瞄過去,“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來日方長嘛,你看我就不着急,這不是還在畫堂裡坐着呢麼。
”
市井有句俗語,鐵打的太子府,流水的智者。
太子府門客永遠都是十二位,但能在畫堂坐滿一年的人,并不多。
蘇玄璟沒有再開口,但他記下司南卿這個人了。
如蘇玄璟所料,他沒有被安排到一等廂房,而是被管家帶到與司南卿隔着一道牆的三等廂房。
本該失落的蘇玄璟并沒有怨怼,不滿。
他隻安安靜靜坐在廂房的床榻上,看着房間周圍的擺設,将這裡每一個物件,包括桌上茶杯的顔色都一一記下。
這是他出征起航的地方。
從這一刻開始,他蘇玄璟便正式踏上征途。
今日之敗沒有讓蘇玄璟氣餒,反而令他興奮不已。
他喜歡這樣的較量,他知道未來道路上定是波雲詭谲,血雨腥風。
可這,才是他想要的……
夜幕籠垂,萬籁俱寂
子時皇郊,羽林營的校場上有一抹身影在叢間若隐若現。
蕭臣記得那日他撇的時候并沒有多用力,按道理就該在附近,可他找了好幾遍,都沒找到那雙繡鞋。
原本送溫宛回禦南侯府之後,蕭臣該回魏王府,可隻要想到溫宛朝他要繡鞋時的眼神,他便鬼使神差過來了。
既是毫無在意,為何要扔那雙繡鞋。
他要把繡鞋找回來,證明他是真的毫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