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溫宛想到滴血驗骨的時候腦子嗡的一下!
李輿為什麼大白天把門鎖起來?
為什麼袖兜裡會掉出這種東西?
哪怕她沒在屋子裡發現棺材,可屋裡必定有鬼這件事她是料定的。
于是溫宛便也顧不得許多,四處翻找。
靠近池塘邊的雅室裡,李輿看到宋相言時放了放心。
來時路上他聽戚楓說了,大概是宋相言這幾日操勞過渡,到雅室休息時一個沒坐穩腦袋磕在桌角上,磕的十分重,桌腿受重挫折了一條。
這會兒桌腿被戚楓草草固定,宋相言則捂着額頭倚在窗邊,鮮血順着手指蜿蜒下來,看起來也算觸目驚心。
“小王爺先服一粒止疼丸!
”李輿從藥箱裡取了藥遞給戚楓。
藥丸入口即化,戚楓送到宋相言嘴裡。
李輿則從藥箱裡取出金瘡藥跟白紗之類,一通操作之後他着急回去,便起身将剩餘的藥跟白紗裝回箱裡,“小王爺放心,晚上我再來給小王換藥,不出三日即好,還不留疤。
”
“嗯,好。
”眼見李輿要走,宋相言瞥了眼戚楓。
戚楓心領神會,“李大人辛苦。
”
“戚少卿折煞下官。
”
李輿背起藥箱,轉身想要飛奔離開的時候戚楓狠踹一腳剛剛被他草草固定住的桌腿。
宋相言眼疾手快,借着桌面搖搖晃晃那股勁兒,身子朝前狠狠傾斜。
咣當—
李輿跟戚楓同時聽到聲音,二人回頭,宋相言纏着白紗的腦袋紮在地上。
鮮血汩汩,流出來……
午後。
無逸齋,桂花林。
蕭臣沒想到戰幕會将地點約在這裡,可在知道之後,亦覺得這裡最為恰當。
無逸齋位于大周皇城北處,坐北朝南,占地百頃。
整個建築群古樸厚重,充滿底蘊。
而位于它後面的桂花林,在百裡勝的打理下千頃有餘。
畢竟作為一個愛喝桂花茶的院令,百裡勝每年春天都會鼓動齋裡的教習跟學生們種樹,一人十棵,雷打不動。
在無逸齋,任何一個學生想要順利結業,或許哪一門課不及格都有辦法私底下運作,但若沒種夠三十棵桂花樹,妥妥重修。
且是三年。
秋初,桂花盛放,幽香十裡。
蕭臣依約來到桂花林最深處。
戰幕獨自一人背立,一身褐色長袍在葉密千重綠,花開萬點金的桂花林裡猶顯孤傲,給人經天緯地之感。
蕭臣停下腳步,“蕭臣,拜見軍師。
”
若論身份地位,戰幕無官無銜,身居太子府也不過是門客幕僚,蕭臣是王,這禮他可不拜。
然而哪怕不是有事相求,蕭臣在戰幕面前也不會少了禮數。
戰幕于周,是大義。
“魏王殿下不必多禮。
”戰幕緩慢轉身,挺直背脊,目色深沉,白須在微風中飄逸。
蕭臣擡頭看向戰幕,“蘇大人說,軍師想見我。
”
“狄翼是生,還是死?
”戰幕面無表情開口,目光緊緊盯住蕭臣。
蕭臣垂首,“狄公以死作局,唯願查出當年細作,此事非蕭臣所能阻止,讓軍師失望了。
”
風起,樹葉摩挲間發出沙沙聲響。
動中有靜。
戰幕看着蕭臣,久久不語。
心中唯一希望終究在這一刻破滅,他再不奢求。
聽到對面輕聲歎息,蕭臣心底微痛。
他知道戰幕是真想狄翼活下來,不談私交,不論舊情,在戰幕心裡狄翼是大周與北越之間的屏障。
戰幕所念,是大周江山。
單憑這一點,蕭臣便萬分尊敬。
“他因何,會将這件事托付于你?
”戰幕斂去心底深處的絕望,淡然看向蕭臣。
蕭臣言明,“因我查到天杼。
”
戰幕很顯然想聽細節,蕭臣便将自己從成翺嶺發現深坑開始說起,到追蹤赫連昭,其間陰差陽錯将南朝孤重卷進紛争,再到赫連昭被赫連澤殺死之後,攜國書入大周朝他讨要說法,最後說到狄國公府靈堂前,細作想要驗證狄翼是生是死,故意借袁忠大鬧靈堂。
前前後後的事,蕭臣一字一句,說的清晰且透徹。
“暗蛇已破,細作卻未現身。
”蕭臣拱手,“我欲請軍師相助,揪出此人。
”
戰幕終是開口,“玄璟說到‘造反’二字。
”
“造反是假,目的是想查出當日身在狄國公府的武将,誰是細作,亦或誰是細作的眼線。
”蕭臣表示,“我自有辦法營造出‘造反’假象,且将此事告訴給當日身在狄國府裡的武将,每一位。
”
戰幕凝目,不語。
“那些武将中有十八位親太子府,蕭臣請求軍師确保這十八位武将守口如瓶,且暗中監視。
”這便是蕭臣的目的。
“暗中監視?
”
“誰也不知道細作模樣,難保他不在太子府的陣營裡。
”蕭臣解釋。
戰幕略微皺眉,“那日在狄國公府裡的武将有二十七位,老夫可保這十八位如魏王所說,剩下的又當如何?
”
“有五位我可以保證,剩下四位皆未在朝中站隊,或許……”
“或許他們中間有皇上的人。
”戰幕接了蕭臣的猜測。
蕭臣點頭,“我身上有細作要的東西,若是細作發現,自當找我,若是父皇的人發現,該是入宮。
”
戰幕臉上終于露出一抹震驚,“魏王殿下不怕……”
“隻要能揪出細作,蕭臣不惜代價。
”
面對蕭臣眼中決絕,戰幕再次沉默。
“此計,并不能确定唯一。
”哪怕設計的再周全,再穩妥,看起來萬無一失,可終究人心不能測。
蕭臣明白,“哪怕結果不是唯一,至少可以排除掉很多人,值得一試。
”
戰幕好奇,“魏王殿下不怕老夫以假亂真,便将你直接告到皇上那裡,如此這大周便安定了。
”
“如此,細作再難尋。
”
蕭臣看向戰幕,“而且我從未擔心這一點。
”
“為何?
”
“在軍師心裡,碾死我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然而那個細作,是連皇祖父都沒能找出來的存在,足見是個人物,軍師總不會将我置于死地之後,再耗費心力獨自面對那個可以逃皇祖父法眼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