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千秋宴,就這樣‘平平安安’過去。
溫宛暫閑下來方才想起那個還在羽林營憶苦思甜的祖父,于是第二日大清早便提着一筐鹹鴨蛋跟府上兩壇竹葉青過去慰問。
溫禦看到自家孫女當然高興,高興之餘就不讓溫宛走了,說什麼都要溫宛吃完午飯再走。
午飯吃完之後,溫禦還想再留溫宛吃晚飯,明天早上的早飯,甚至已經跟鄭鈞提出,在軍營裡騰出一個帳篷。
聽到這個建議之後溫宛吓的直接尿遁,雖然粗俗但有效果。
這會兒坐在馬車裡,溫宛皺眉看向紫玉,“你說祖父怎麼想的,我好歹也是個女的,祖父叫我住在軍營裡?
”
紫玉也很奇怪,“老侯爺一向最疼大姑娘,怎麼舍得大姑娘在軍營裡受苦?
”
二女百思不解幹脆放棄,逃都逃出來了,還費那個心思幹嘛。
馬車徐徐緩緩,入了西市。
大周朝坊市分離,坊為住宅,市為東西兩市。
東市靠近皇宮,是以圍繞在東市附近的皆是豪宅大院,在東市多見珍寶古玩這些奢侈之物,出入者亦多是權臣顯貴。
與東市相比,西市商賈雲集,邸店林立。
西市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東西交錯,一條條筆直道路将西市分割成無數大大小小的集肆,集肆之間自然就是數不勝數的店家商鋪。
溫宛此行目的十分明确,靠近平雍坊的一處集肆。
那處集肆以賣活物為主,貓狗最為常見,龜鳥魚猴亦不在少數,像是更為高貴一點的鶴跟梅花鹿則要到東市尋購。
昨日千秋宴,如果不是看到蕭臣,又代表姑姑奉賀禮,溫宛便會主動靠向平宣侯府的穎沫郡主,熱絡一下也好。
作為平宣侯戚肅的長女,戚沫曦也就是穎沫郡主是絕對的将才,一身武藝,威風凜凜。
上一世橫水之戰,戚肅被敵軍困在龍潭谷,幾次突圍都以失敗告終。
眼見戚肅與麾下三萬軍卒就要忠烈殉國,戚沫曦率三千精銳力破敵軍盤龍陣。
一戰成名!
上輩子溫宛曾聽蘇玄璟念叨過,自戚沫曦入朝為官後很是嚣張,若非羽諾郡主從中斡旋,戚沫曦怕是把整個朝廷都得罪光了。
羽諾郡主沈甯則與戚沫曦剛好相反,上輩子在禮部任職,是實實在在的才女,城府跟智謀都在上乘。
她二人一向要好,也因此一并獲罪。
禦南侯府出事之前,溫宛曾聽銀蝶提過一句,說是姐妹做成她們那樣,也算有始有終。
想來,是遭了不測。
可即便是這樣,溫宛還是羨慕她們。
反觀自己,上輩子為了蘇玄璟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傷透了不該傷透的心。
她知道自己死有餘辜,可恨她無知,最後害死禦南侯府滿門!
前面傳來吵鬧聲,溫宛拉着紫玉湊過去。
“原來是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怎麼了?
我一本本分分的老實人在這兒賣狗,一沒犯法二沒打劫,官家能把我怎樣!
”
溫宛走到一個賣肉攤的攤主旁邊,“大嬸,前面什麼情況?
”
“還不是那個賣狗的李老二,又訛上一份兒,見人家姑娘出手闊綽,就逼着人家高價把狗買了。
”
溫宛視線瞥過去,“非得買?
”
“不買就殺!
你說缺不缺德!
人家姑娘看中那條狗,能讓他殺了?
”
“那姑娘是誰?
”
“沒聽太清,好像是平什麼王府的……”
溫宛微震,她來平雍坊,奔的就是戚沫曦。
戚沫曦愛狗,但平日裡又不會到東市去買那些貴狗。
溫宛不知道原因,想來多半出于同情。
她來也是想碰碰運氣,若能與戚沫曦結識,自是好事。
“大嬸,我打聽一下,那李老二是什麼人?
”
這回搭話的大嬸沒開口,扭頭舉刀将案闆上的豬肉剁成小塊。
溫宛轉身從紫玉那兒拿過一個銀錠子,擱到案闆上,“那李老二是什麼人?
”
那大嬸拿了錢,咧嘴道,“李老二是這一片兒有名的混子,平日就好個攆狗逗鳥不務正業,前段時間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一堆土狗,多半是偷的,剛剛那姑娘看中一條,李老二原是要三錢銀子,姑娘二話沒說就要給,李老二臨時改口說要五錢,姑娘也沒吭聲,現在扯來扯去要到五兩銀子,那狗哪值五兩!
”
大嬸邊說邊剁了一整塊肉交給溫宛。
溫宛沒接,“剁碎了。
”
見溫宛遞過來賞錢,大嬸叮咣幾下将剁碎的豬肉裝到袋子裡,“姑娘您這剁碎了是要回去包餡兒?
”
“喂狗。
”
溫宛将肉交給紫玉,二人走向人群。
人群熱鬧,裡三層外三層。
外圍處,溫宛透過縫隙朝裡瞧,還真是戚沫曦。
除了戚沫曦,還有那個李老二,小眼睛,塌鼻梁。
那李老二一手拽狗,另一隻手裡握着匕首,梗起脖子嚷嚷,“姑娘你别不信,你敢邁步走,我立時就叫這狗頭落地!
”
戚沫曦一身男裝打扮,拳頭攥的咯咯響,手背青筋迸起,“你敢殺它我就殺你!
”
“大家夥都看看!
都過來看看!
官家小姐仗着祖上那點兒蔭封在這兒擺官威,想欺負老百姓,她還要殺人!
快來看呐—”
溫宛注意到被李老二攥住的那條狗,是條大狼狗,黃色皮毛,眼神怯怯。
“紫玉,一會兒我去開那籠子,籠子一開你便把肉扔過去。
”溫宛看向李老二背後的狗籠子,裡面還有幾條土狗,皆堆趴在一起,看似餓了有些天。
“還是奴婢去開籠子,大姑娘過去太危險。
”紫玉甚至沒問為什麼,隻是照做。
溫宛拍拍紫玉肩膀,笑道,“你家姑娘我這點本事還有。
”
“可是……”
“放心。
”
溫宛給了紫玉一個安心的眼神,轉身悄然繞開人群,朝那籠子走過去。
人群後面臨街處是個挂着幌旗的飯莊。
飯莊不大,勝在裝潢雅緻。
此刻二樓雅間,蕭臣正透過窗棂看向那抹嬌小身影,眸色深沉。
偶然?
偶然。
蕭臣也不曾想會在這裡遇到溫宛,記憶中溫宛很少會來西市,她來做什麼?
無形之中,蕭臣的心思跟目光幾乎同時被吸引過去。
從來都是。
隻要有溫宛的地方,他眼裡不會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