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絕壁,兩路黑衣人鬥的正歡,而此時,蕭臣幾乎就要躍上懸崖。
關鍵時刻,方雲浠看到不遠處小鈴铛仍被吊在那裡,難以形容的妒忌讓她徹底喪失理智,她知道如果小鈴铛活着,郁玺良的心永遠不會回到她這裡,她不能把郁玺良拽下懸崖,那就讓小鈴铛陪着她一起死!
她得不到的男人,誰也别想得到!
“郁玺良!
我要讓你這輩子都記得我!
你這輩子都欠我的-”
左臂鎖鍊猛然顫抖,郁玺良垂首刹那方雲浠已然借力蕩起,沒有任何攀附,她拼盡所有内力沖向那棵歪脖樹,即便是這樣她依舊碰不到吊在樹上的小鈴铛。
沒有關系!
她袖子裡有把匕首!
咻-
匕首朝吊着小鈴铛那根繩狠射過去!
“小鈴铛!
”
郁玺良情急之下欲松開鎖鍊,蕭臣高聲喝道,“那不是小鈴铛!
”
幾乎同時,溫宛視線裡,方雲浠身形在她眼底劃過。
雖無深仇但除惡務盡!
溫宛倏然行至懸崖邊緣,眉目決絕,以短弩瞄準方雲浠。
咻-咻-咻-
噗嗤-
方雲浠中箭一刻歪脖松上的繩索被匕首斬斷,那抹瘦小身影往下墜的瞬間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影子是立着的。
那隻不過是穿着小鈴铛衣服的假人,鞋子裡裝了幾塊石頭,所以在繩索斷的時候才會豎直掉下去。
方雲浠肩頭中箭,身形直墜下去,她帶着不甘跟怨恨看着‘小鈴铛’的身影從她眼前墜落,看着懸崖邊吊墜的郁玺良,眼淚倒飛,肩頭疼痛早已麻木,她滿心裝的都是對郁玺良的恨跟詛咒!
“郁玺良……郁玺良-”
懸崖之巅回蕩起方雲浠歇斯底裡的嚎叫,可是沒人在意她活,都想她死。
暗處角落裡,甯林身邊雜草微動。
“他們人多,别過去。
”輕柔的聲音充滿寵溺,甯林替小鈴铛撥開擋在臉上的雜草。
小鈴铛眼睛裡閃出恨意,“可郁玺良還活着!
”
“還真是命大。
”那一撥黑衣殺手是他叫的,他想着方雲浠必定得抱郁玺良一起跳崖,屆時他的人将郁玺良拽上來,交給皇上,此事圓滿。
誰能想到溫宛跟蕭臣他們還真能折騰,鬧這麼大一出,他輕輕拍下小鈴铛的頭,“沒事,來日方長。
”
甯林帶着小鈴铛悄然離開,那些黑衣人也在為首之人的暗示下各自遁去。
懸崖上,蕭臣将郁玺良扶穩一刻,宋相言跟溫宛也都跑過來。
“小鈴铛?
!
”郁玺良雙手緊攥住蕭臣,眼中仍有忐忑跟焦急。
“師傅放心,那個小鈴铛是假的,不是真人!
我在那棵歪脖樹下安排了高手,若是真人他們會動手。
”
随後趕過來的宋相言也證實這一點,“徒弟親眼看到那人影是豎着墜下去的,不是真的!
”
“教習放心,那不是小鈴铛!
”溫宛在射殺方雲浠時看清楚了!
斷崖嶺之約終了。
除了方雲浠走回二十年前的老路,所有人都活着……
皇宮,禦書房。
周帝獨自坐在龍案前,靜默望着他在宣紙上寫下的名字。
郁玺良。
已知的一經跟郁玺良,密令者還剩下三人。
三個人裡還有一人與另外兩人不和。
有時候周帝會想,父皇那樣精明的人,又是這等逆天的事,到底是哪一個山中精怪,竟連父皇都看走了眼。
殿門被李公公從外面推開,周帝搭眼過去,“如何?
”
“敗了。
”
一語閉,周帝眼中并沒有騰起太多波瀾,“人沒抓到?
”
“外面傳進來的消息,說是魏王殿下帶人阻攔,還有……”李公公知周帝最讨厭吞吞吐吐,“還有就是滅門案三位主審也都在斷崖嶺,方雲浠臨死之前說出是自己誣蔑郁玺良,今晚之後,郁玺良恐怕是要脫罪。
”
周帝手指在龍案屈起,緊握住寫有‘郁玺良’三個字的宣紙,龍目微眯,“這倒與甯林的計劃相悖。
”
李公公沒想到周帝如此淡定,一時不敢接話。
“那個小鈴铛是怎麼回事?
”周帝握着被他攥成團的宣紙,掃過李公公。
李公公心裡咯噔一下,“回皇上,小鈴铛原名林绫,在公堂上自稱巧秀刺傷郁玺良後跑出去,甯林以她威脅郁玺良,郁玺良才會去。
”
“朕聽聞那個小鈴铛在公堂上險些刺死郁玺良,郁玺良卻因為她赴斷崖嶺之約,足見他們兩個關系不一般,如果那棵歪脖樹上挂着的是真正的小鈴铛,郁玺良還能不能活過今晚?
”周帝的問題已然證明他對今晚發生在斷崖嶺的事了如指掌。
李公公沒敢貿然搭話,默不作聲。
“朕知道了,退下罷。
”李公公拱手,倒退數步轉身離開。
就在李公公行到殿門處時,周帝忽然開口,“甯林為何不把真的小鈴铛挂在樹上?
”
李公公當即轉身,深深施禮,“老奴不太清楚,要不要……召見景王殿下?
”
周帝擺擺手,“不必。
”
李公公見狀,恭敬退出禦書房。
夜風正涼,李公公阖緊殿門之後走下階梯,腳步沉重,心底比腳步還要沉重像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
他跟在周帝身邊也有二十年,這二十年他對這位帝王的脾氣秉性摸的甚透,生性多疑,手段殘忍,刻薄寡恩,客觀說他沒在這位帝王身上找到一點兒先帝的影子。
先帝的城府跟智慧這位帝王遠不能及。
李公公終在石階盡頭停下腳步,他挺起在周帝面前從不敢站的筆直的身子,回頭望向禦書房殿門,眸色深凝。
皇上這是開始懷疑甯林了。
或者說皇上一直都對甯林心存懷疑,隻是甯林步步為營,這麼些年從未出現差錯,可他錯就錯在沒有把真的小鈴铛綁在斷崖嶺。
小鈴铛不過是個小人物,可郁玺良不是。
周帝滿懷希望要将郁玺良收到密室裡給一經做個伴,甯林偏偏在這件事上出了纰漏,這讓周帝坐不住了。
二十年,甯林在周帝眼裡或許隻是魚餌。
好在這二十年,甯林在尊守義眼裡扮演的角色,正是周帝的魚餌……
第九百六十八章
自斷崖嶺回來,溫宛把蕭彥交給蘇玄璟,給他們留下來時的馬車,原本蕭彥還有抱怨,可在馬車将行,關裕裹着一身稻草爬上來之後,蕭彥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回到賢王府,蕭彥第一時間叫來暗衛,他的暗衛可厲害,乃是暗衛排行榜第一的人物,别問他是怎麼請到的,當年皇兄要沒對他施這麼大恩,他現在能義無反顧接下這麼個逆天的活兒?
“小明。
”将過寅時,天有些蒙蒙亮,蕭彥在斷崖嶺趴半宿身體有些吃不消,整個人癱在床榻上閉上眼,朝虛空喚了一聲。
“屬下在。
”虛空有人回道。
蕭彥睜開一隻眼,“溫禦什麼時候走的?
”
彼時他雖上了溫宛的馬車,可他到底留一手,就怕他自以為是的猜測有偏差,于是派暗衛,也就是他口中小明去了桂花林。
“溫禦沒去。
”
床榻上,蕭彥突然把另一隻眼睛也睜開,坐起身,聲音因為震驚都有些變調,“沒去?
”
“回主子,屬下在桂花林守到寅時,溫禦的确沒有出現,屬下為防萬一回來路上轉去禦南侯府看一眼,溫禦睡的正香。
”
蕭彥擰着身子靠在床頭,難得皺眉,“他怎麼能不去?
”
既是溫宛騙他去的斷崖嶺,那溫禦必定不知情,他若不知情,為何不去?
“小明你出來。
”蕭彥音落時一道黑色身影落地,悄無聲息。
眼前暗衛不叫‘小明’,就跟柏驕不叫‘嬌嬌’一樣,他叫無名。
一身黑色勁裝,面容清俊,臉上從無喜怒,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栗。
蕭彥指着靠近北牆的書櫃,“筆紙。
”
無名依令行事,将紙筆拿到床頭。
某位老皇叔提筆,這一次他在字體上下了功夫,每一個字都與先帝筆體相同,内容與上一張字條一模一樣,“明日酉時給他!
”
“是。
”無名接過字條,隐于暗處。
待其離開,蕭彥連衣服都沒脫,直接倒在床榻上睡過去。
這一夜好累……
這一夜誰不累呢!
西市宅院裡,甯林将小鈴铛帶回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小鈴铛不困,他便到後面的廚房裡剩下的吃食熱一熱端回屋子。
“我們不是說好了,把我綁在歪脖樹上引郁玺良上鈎嗎?
”小鈴铛喝下一口熱粥,拿起糕點咬一口。
“萬一那棵樹斷了,你掉下去怎麼辦?
”甯林似不經意開口。
小鈴铛瞪大眼睛,“怎麼可能,那樹幹比我的腰都粗!
”
在甯林的計劃裡,他的确有算計用真的小鈴铛去當誘餌,為此他在方雲浠拽的那根繩索上動了手腳,可臨出門的時候他後悔了。
萬丈深淵,掉下去必死無疑!
他不能冒險,不能叫小鈴铛如當年阿醜一樣死在自己面前!
于是他臨時想到辦法,用一個人偶代替小鈴铛,整場戲的關鍵在方雲浠,隻要方雲浠覺得那是真的,誰還會懷疑那是假的?
他隻是低估了蕭臣的本事。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歪脖樹上吊的真是小鈴铛,郁玺良不可能活着爬上懸崖。
郁玺良活着,是意外。
“小鈴铛。
”甯林看着正在吃糕點的小女孩兒。
小鈴铛聞聲擡起頭,眼睛裡茫然。
“沒事,以後你就住在這裡,這裡就是你的家。
”甯林莫名有些後悔,當初制造夢境的時候他為何不把自己的身份說進去。
夢境不能重疊,再種幻蠱須一個月,到那時他……
他該給自己一個什麼身份呢?
甯林默。
看到小鈴铛有了困意,他沒逗留,将其扶到床上蓋好被子之後,轉身離開。
可他也沒有走,就隻坐在屋頂上,望着天邊漸漸隐去的繁星,想到他悲傷到無法治愈的童年……
大理寺外,昨夜與郁玺良一起回來的溫宛跟蕭臣乘車往禦南侯府走。
車廂裡,溫宛直到現在都在後怕,“如果昨晚歪脖樹上吊的是小鈴铛……”
“我的人在樹下,早就發現那不是真的。
”蕭臣也因為這樣生出疑問,“你說,甯林是因為發現我的人,所以才會以假扮真?
”
溫宛搖搖頭,“他要有本事發現崖底下有人,自然知道我們有備而來,為何不告訴方雲浠?
他要真發現就不會有昨晚的事。
”
這也正是蕭臣疑惑的地方,“甯林昨晚的計劃裡處處透着纰漏。
”
溫宛則不然,“不是纰漏,是他舍不得小鈴铛身陷險境。
”
蕭臣下意識看向溫宛。
“他把小鈴铛當阿醜了。
”溫宛一針見血道。
蕭臣聞聲沉默,片刻苦笑,“誰能知道在世人眼裡視女人如衣物的景王殿下,竟也有癡情的時候。
”
“與其說癡情不如說忏悔。
”溫宛沒覺得甯林癡情,就算癡情,也是個懦夫,“當初他要勇敢一點,那個阿醜也不會死。
”
“人皆有軟肋,阿醜就是甯林的軟肋。
”
蕭臣這般說時,溫宛目光不經意瞄向側窗,好巧不巧的,正見蘇玄璟從停在花間樓外面的馬車裡走出來。
溫宛心虛,忽的收回視線。
蕭臣見狀搭眼過去,分明看到蘇玄璟正朝這邊看過來。
溫宛慶幸馬車沒有被蘇玄璟叫停,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
蕭臣見狀,“蘇玄璟……”
“我求蘇玄璟,算不算我利用了他?
”溫宛截斷蕭臣的話,這是她心裡的結。
蕭臣微怔時溫宛又道,“我知道蘇玄璟喜歡我,不管是求而不得的喜歡還是真心喜歡其實于我而言都不重要,我不會喜歡他,這輩子都不會可……我在求他的時候,我知道他是因為喜歡才沒有拒絕,我這樣,算不算利用他?
”
蕭臣明白溫宛的意思,“是我的錯,下次關于他的事,我來。
”
“所以你也覺得我在利用他?
”溫宛狐疑看過去。
蕭臣沉思片刻,“換作我,我不會覺得抱歉。
”
“為什麼?
”溫宛動了動眉梢。
“如果換作蘇玄璟,他會不會覺得抱歉?
”蕭臣想到前世,蘇玄璟何嘗不是利用他對溫宛的感情诓他回皇城。
溫宛在這一刻也想到前世,上輩子蘇玄璟可是把她利用個徹底,家破人亡啊!
“他不會。
”溫宛異常平靜道。
蕭臣神色緩下來,他忽然拉起溫宛的手,“我……未曾想你找蘇玄璟辦事會有這樣的負擔,我以為,你想給他機會所以不曾阻攔,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會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