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甯沒喝,苗四郎也沒說什麼,自顧斟了一杯,喝一口,十分惬意。
惬意到頭冠上的羽毛都跟着抖了抖。
“如果我沒猜錯,赫連澤将消息傳遞給甲,之後告訴禹博遠放蟻,他小解并不是引來紅猛蟻,而是把螞蟻放出去,螞蟻按着路線走一圈,途中會遇到那個甲,甲将要傳遞的消息放在螞蟻身上,螞蟻繼續走,将消息傳出鴻壽寺乙的手裡,乙拿起消息離開,螞蟻則回到禹博遠這裡,随後由禹博遠告訴赫連澤,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
沈甯聽着有些繞,“不麻煩嗎?
”
苗四郎笑了,“比起被發現,麻煩一點又怎麼?
”
沈甯深以為然,她細算剛剛苗四郎說的話,所以赫連澤想要把消息傳遞出去,須經手三個人,“這三個人,彼此不識?
”
“禹博遠跟乙不知甲,甲必然知道他們兩個。
”苗四郎又喝一口,淡然回道。
之前沈甯還想着瞞過苗四郎自己查這件事,可她依着苗四郎給的方法,螞蟻連屋子都沒爬出去就死在她面前了,遂放棄。
她叫苗四郎幫忙,給的好處是盡她所能讓南诏得到更大的實惠,用以提高苗四郎在南诏的地位。
畢竟苗四郎背後立着一個即将沒落的家族。
“你能幫我查到甲跟乙是誰嗎?
”沈甯迫切想知道這個秘密。
這樣,她就能入局!
沈甯還是不甘心啊!
她想為自己再博一次……
“可以。
”苗四郎落杯時,頭頂上那绺白色羽毛又抖了抖。
沈甯不禁好奇低頭,黑乎乎的茶,聞不出什麼味道。
“多謝。
”沈甯決定不喝。
見沈甯起身,苗四郎也跟着站起來,“在下聽聞沈大人一個秘密。
”
沈甯擡眼看過去。
“沈大人喜歡洛水石。
”
苗四郎開口瞬間,沈甯眸間驟涼,那抹涼意仿佛讓整個寝殿的溫度都跟着降下來。
見沈甯這般,苗四郎沒有解釋,而是将早就擺放在桌邊的方盒握在手裡。
他打開方盒,裡面金光燦燦,“南诏别的石頭不多,盛産洛水石,藍色居多,紫色也有,難得的是白色,純白無暇,如月光。
”
看着被苗四郎舉過來的滿盒子洛水石,沈甯眸間愠寒,“苗使這是何意?
”
“姑娘眼裡獨一無二的東西未必真就獨一無二,天下之大,區區洛水石倒也沒那麼珍貴。
”苗四郎将方盒推送過來,淡然淺笑。
盒子裡有三枚藍色洛水石,形狀與她之前從地上撿到的那枚相差無幾,另有兩枚紫色的,也是同樣形狀。
沈甯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日她從金禧樓外面撿到的洛水石是宋相言的東西,端榮公主說起時隻道宋相言也有一枚與她發髻上藍色洛水石一樣的寶貝,卻沒說丢,便是給足她顔面。
如她這般聰明,也忽然明白端榮公主對她的好,哪裡是欣賞她,看中她,想她成為誰的誰!
分明是因為誤會了宋相言把洛水石給她,才會對她好。
自那之後,她便再沒戴過那支發簪。
可笑的是,她明明和那塊石頭是宋相言的東西,卻沒有勇氣還回去。
見沈甯站在那裡沒說話,苗四郎越發舉了舉手裡的盒子,“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
“苗使替本官做事,本官答應替苗使辦的事也一定不會食言。
”沈甯視線從那一盒洛水石上面移開,目色愠涼,“還請苗使把心思放在該放的地方。
”
沒等苗四郎開口,沈甯拂袖而去。
看着沈甯的背影,苗四郎腦海裡慢慢浮出一個名字,宋相言。
遠在葵郡,溫禦跟一經終于憑着蛛絲馬迹,查到那座墳墓裡埋的,竟然是程駱,也就是賢妃生父在大婚之前的相好,班淑。
非但如此,班淑竟然生過一個孩子,性别實在難查……
月黑風高夜,孤光一點螢。
距離葵郡不遠的荒涼村落裡,溫禦跟一經捏手捏腳進了一處農院,院内雜物頗多,溫禦落腳險些絆倒,幸有一經拽他一把。
“溫侯如此毛手毛腳,憑什麼活下來的?
”再好的朋友,擱一會兒呆久了也會互相嫌棄。
溫禦站穩之後認真回答了一經的問題,“憑帥。
”
一經立時松開手,抹了抹幾根手指頭。
借着微弱星光,二人定經一看,院内雜物不是頗多,簡直都沒有地方下腳,毫不客氣說,真有盜賊過來,都走不到屋裡就能被這滿院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卡死。
酉時剛過,屋子裡燈火還燃着。
得說溫禦正準備勘察地形的時候,一經三兩步沖進屋裡。
啊!
驚叫聲響起,溫禦一拍大腿沖進去,期間踢飛兩個橫在院子裡的破椅跟幾把鐵鎬。
待其進屋,便見一經持劍抵在炕上老妪頸間。
老妪佝偻身軀,滿頭白發,臉上褶皺如溝壑,皮膚暗沉發黃,與那二八芳華的少女斷不可同日而語。
這會兒見一經把劍抵在老妪脖頸,溫禦當即翻身上炕,硬是把劍推開,“老嫂子别怕!
”
随後瞪向一經,“這麼大歲數,你别再給吓死了!
”
二人易容,一經是英俊潇灑少年郎,溫禦是他爺爺。
劍移,靠在炕頭牆上的老妪朝掌心吐了口唾沫,理了理自己鬓角白發,“這麼大歲數,老身還能叫你們吓死了?
”
蒼老又平緩的聲音自老妪口中溢出,溫禦跟一經同時看過去。
老妪臉上絲毫恐懼也無。
“上了年紀的人不都怕死嗎?
”溫禦幹脆盤膝坐下來,狐疑看向老妪。
“怕死就不死了?
再說活着都不怕,還怕死?
”
老妪這句話深刻,溫禦深以為然點點頭,“人心比萬物詭詐,比鬼怪醜陋。
”
地上,一經直接拿劍拍了下溫禦後背。
說重點!
溫禦又道,“老嫂子以何謀生?
”
“你們進來時沒瞧見,撿破爛,撿差不多就借輛驢車拉去賣。
”
聽到此處,溫禦自袖兜裡掏出一個金錠子,“這個比撿破爛兒快多了。
”
老姬沒有接過金錠子,溫禦便将其擱到矮炕上,随即又掏一個出來,“與老嫂子打聽一個人。
”
老妪視線裡,兩個金錠子擺在那裡,溫禦又掏了一個。
于是老姬開口,“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