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多年,哪怕柏驕沒把脾氣擺在臉上蕭彥也能感覺得到。
他知道這也就是剛醒,要麼柏驕哪裡敢這樣與他說話。
剛醒也不行!
“本王想吃苌楚,去給我剝。
”蕭彥搖起搖椅,幽幽開口。
柏驕瞬間擺出謙卑姿态,“老奴對朱雀大街出現蠱人的事,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
蕭彥歪着身子,挑眉過去。
柏驕懂,“如果老奴沒記錯,二十年前蠱患一案就是從三隻怪人突襲朱雀大街開始的,如今怪事重現,隻怕蠱患要卷土重來。
”
蕭彥瞅瞅柏驕,“你當時在場你當然沒記錯,本王的意思是你覺得蠱患背後的操縱者會是誰。
”
“老奴不知道。
”柏驕搖頭。
“猜一猜。
”蕭彥瞅向柏驕,“随便猜。
”
柏驕從石凳上站起來,“老奴去給王爺挑苌楚籽,老奴告退。
”
眼見柏驕腿腳超快跑出去,蕭彥重新仰在搖椅上,視線剛好落向房頂橫梁上雕的五爪金龍。
大周朝隻有帝王之尊才配五爪金龍,他這一爪是年少時與皇兄打賭赢來的,隻要他能打坐打得過一經,就算他赢。
結果他赢了,隻能說懶人有懶招。
他在衣服裡做了埋伏,弄了十來根象牙棒圍在身上,坐下時叩動機關,象牙棒會集中在後背處替他支撐身體。
挺直身子打坐他不行,靠在椅子上發呆他最厲害。
整整五個時辰,最後他從袖子裡放出幾隻小蟲子,這幾隻小蟲子是他從檀木裡挖出來的,結果一經先動。
然後他身上的龍就可以是五爪的了。
不止身上,府上但凡雕龍的地方都可以是五爪。
他其實也沒有别的想法,就覺得龍該是五爪,多一爪少一爪都不行,四爪三爪違背自然規律,三條腿的人正常嗎?
也是因為這件事,戰幕一直看他不順眼。
當然也不乏是一經跟戰幕告狀了。
往事如煙,蕭彥歎出一口氣。
當年那場盅患發生在舊年曆天武四十年整,先帝駕崩那一年,同時也是周帝登基的那一年,但有一樣,周帝登基後沿用舊年曆到天武五十年整,才改年曆為宣化。
五十年及往上在大周才算喜喪。
蕭彥記得清楚,皇兄曾在駕崩前半個月召見過他,與他聊了些從小到大的趣事。
當時盅患案太大,整個大周皇城人人自危,他作為大周賢王,難免焦慮。
‘皇兄,你覺得臣弟躲哪裡去才能安全些?
’
因為這句話,皇兄把碧水苑賞給他。
後來的話他有些記不得,但他隐約聽皇兄在說盅患案時提了這麼一句,‘戰幕不殺伯仁,伯仁因戰幕而死’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臨走時皇兄拍拍他肩膀,告訴他一句話,‘小小蠱蟲奈何得了朕?
你先走,在碧水苑等朕捷報!
’
他真走了,出了皇宮就跑去碧水苑躲避盅患,然而他沒等來捷報,等來的是國喪。
國喪之後,他再回碧水苑便得到一張密令跟四張隻有皇兄才有的紫色玄絲暗金紙。
密令上寫明‘若賢妃程芷誕下皇子,待十八年後其子有奪嫡之心,即分别給溫禦、一經、郁玺良及無名氏發出密令,不惜一切代價助其登基稱帝,誓死追随。
’
為了讓密令看起來可信,先帝同時給他數十本過往随筆,待發出密令時由他從随筆裡往下拓字,同時還給他一枚印章。
其實密令是不是皇兄親筆真的不重要,重要在于那枚印章。
皇兄駕鶴的時候哪裡知道賢妃生的是幾皇子又叫什麼,這絕逼是皇兄在整治他的懶病。
但他還是依照皇兄的意思,一點一點從随筆上摳出那些字分别拓出四張密令發出去,毫不誇張,那四張密令花了他整整一個月時間。
這種事萬不能假手于人,于是他差點兒累死在那四張密令上。
蕭彥相信溫禦他們應該早得過蓋有那枚印章的什麼玩意,如此他在發出密令後這幾個貨才不會懷疑,一往無前。
當然,也不能說他拓下來的字不管用,先帝随筆尋常人可得?
他能拓則說明他有。
他有,則可信。
密令者溫禦、一經、郁玺良,這三個毋庸置疑,寫了名字的。
值得推敲的是最後一位,無名氏。
蕭彥按照指定地點送出密令,且斷了反向追蹤的所有線,是以他不知道無名氏是誰,無名氏自然也查不到他是誰。
直到現在,蕭彥都還懷疑戰幕就是無名氏,可他沒證據。
不過可以肯定,無名氏必然是最特殊的一個。
蕭彥望着梁柱上的五爪金龍,又歎出一口氣。
皇兄啊!
你知不知臣弟偷偷給你做了二十場法事,一年一場盼你魂歸。
别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就想知道閻王那邊打算何時帶我走。
我怕我走之前辦不成你交代的事。
要麼你與閻王商量一下,先借我個五百年……
皇城,歧王府。
蕭奕請蕭臣喝酒。
作為已經封王封地的皇子,蕭奕留在皇城的時間太久了。
皇城裡已經開始出現不和諧的聲音,他知道是誰搞的鬼。
桌邊,蕭奕半敞着一襲單薄華貴的紫衣,露出結實健碩的腹肌,邊吃魚邊罵,“蕭昀那個王八蛋!
”
蕭臣夾過一根海帶絲,“慎言。
”
“龍生九子,屬蕭昀是個王八!
”蕭奕及時把話收回來。
得說周帝應了這句話,還真是生了九個皇子。
海帶絲太長,蕭臣一下一下朝嘴裡塞,塞到最後咬斷,“皇兄真要離開?
”
“不離開怎麼辦?
蕭昀四處散布謠言說本王留在皇城居心叵測。
”蕭奕吃到魚刺,‘噗’的吐到骨盤裡,“我走之後你留意他,别叫他給算計了。
”
“皇兄放心,蕭昀那邊我有人守着。
”蕭臣終歸有些舍不得,可他知道蕭奕留在皇城弊大于利,“皇兄到朔城後想做什麼隻管放手,我會支會南宮煜支持你。
”
蕭奕略驚,“你跟南宮煜有交情,跟他有交情的不是溫宛嗎?
”
蕭臣未語,繼續吃海帶絲。
蕭奕多聰明!
“所以當日南宮煜之所以肯見溫宛是因為你的授意,真正與南宮煜有交情的是你。
”
蕭臣沒有反駁,的确如此。
蕭奕郁卒。
事實證明做夫妻是命定之緣,做兄弟是意外之禍。
還是月亮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