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千城斂去眼中震驚,未語看向蕭奕,眉宇間蘊育出桀骜跟狂放之意。
“本王等小王爺帶着溫家姐弟,平安歸來。
”蕭奕微擡下颚,誠懇且淡然。
孤千城依舊未語,轉身而去!
待其離開,蕭奕視線回落到手中帥印上。
這時萬春枝從外面走進來,神色焦急,“王爺,溫宛不見了。
”
“本王知道。
”蕭奕非但知道溫家三兄弟皆入成翺嶺,更知道一件事。
确切說,他證實了一件事。
他的七皇弟遠比他想象中隐藏的更深。
蕭奕之前所想,是成翺嶺一役給了蕭臣扭轉乾坤的機會,如今看來,是蕭臣促成成翺嶺一役!
他追溯在皇城時發生的一些事,到底是他借蕭臣拉攏溫宛,進而拉攏站在金禧樓背後的神秘人,還是蕭臣借他,與太子為敵?
他想找的那個神秘人,會不會就是蕭臣?
戰幕一直在找的神秘人,會不會也是蕭臣?
如果是,他要如何抉擇?
三萬大軍不入成翺嶺,任由高昌兵與佐愈聯合,緻郭浩大軍腹背受敵亡命于此,若他做的再狠些,直接殺了孤千城,哪怕蕭臣能活着出來,如何向南朝孤重交代?
一念之差,是除掉一個隐藏的對手,還是助蕭臣成事?
“王爺?
”萬春枝見蕭奕神色異常,輕聲喚道。
蕭奕眉頭微皺,最終吐出五個字,“出兵,成翺嶺!
”
孤千城離開後,蕭奕即入軍營,以帥印命三萬三千兵即入成翺嶺,無論如何要在高昌兵發現走錯路之前将其截住,避免南朝大軍腹背受敵……
南街茶館裡,老者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對面淩白低聲禀報剛剛得到的消息,“蕭臣半個時辰前從行館離開,奔出城門,直往成翺嶺去了。
”
“一個人?
”
“一人,一馬。
”
淩白是對面老者的仆從,跟了老者幾十年,早已從青蔥年紀到了花甲之年。
他提壺給老者斟茶,動作不如年輕時利落。
老者白眉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以老夫預判,蕭臣若沒在入朔城那日趕去春秋寨,便該與三萬三千兵一起入成翺嶺,他現在去的時間跟目的,不明。
”
“那我們的人要不要動手?
”
“兩日後殺郭浩,陣破殺佐愈。
”老者之意,是依照蕭臣入成翺嶺的時間所定。
他要讓南朝的人知道,郭浩是在蕭臣入成翺嶺之後死在陣中。
他要讓蕭臣失信南朝孤重,他利用蕭臣引出密令者,利用蕭臣與太子為敵,前提是,蕭臣不能真的強大……
皇城,大理寺。
自三日前宋相言與甯林在問塵賭莊交鋒之後,被溫宛搶過來的金主有多半數回到伯樂坊,少半數就算沒回伯樂坊,但亦未再踏進問塵賭莊。
這件事讓宋相言十分可氣。
“甯林那個混蛋!
他怎麼還沒得病!
”雅室裡,戚沫曦怨毒咒罵。
戚楓瞧了眼自己的妹妹,“小心說話。
”
“這裡又沒别人!
”戚沫曦不以為然。
沈甯眉色不展,“溫弦怎麼就攀上景王了,景王也算閱女無數,溫弦姿色并不算出衆,而且……”
話到嘴邊,沈甯臉色微紅。
“而且景王一向喜歡潔淨女子。
”戚楓随後補充一句,“所以不會得病。
”
宋相言那日回來即找人調查,“你們有所不知,景王與前宰相魏泓曾是無逸寨同窗,他們喜歡過同一個女子,但那女子選了魏泓,哪怕最後沒有走到一起,可這件事對景王來說,羞恥呵!
”
“所以他幫溫弦是在報複魏泓?
”沈甯隻覺得滑稽,“魏泓都已經入土為安了!
”
“所以這是個死結。
”宋相言無奈聳肩。
戚沫曦不以為然,“憑你撒起潑來還幹不過他?
”
“你以為隻有我會撒潑?
那個老東西撒潑的本事不比我差,而且人家還有免罪金牌,他就算殺人我們也拿他沒辦法。
”宋相言洩氣道。
“那你就叫公主大人去皇上那兒也給你求一塊呀!
”戚沫曦說的簡單輕巧,那語氣就好像免罪金牌随處可撿一樣。
戚楓提醒自己妹妹,“非莫大功勳得不到這樣的榮耀。
”
“景王有什麼功勳?
”
“景王親爹死在戰場上,公主大人說了,她倒是能在皇上面前替我磨一張免罪金牌,前提是我得死爹,我爹死前還得為大周做出卓越貢獻,譬如把預計還有七年才編完的《大周志》編纂完成。
”
衆人聞聲默。
“既然不能從景王身上下手,就從溫弦身上想辦法。
”沈甯一般不幹壞事,可涉及到自家姐妹被欺負,她也不是幹不出來。
溫弦跟景王關系定不一般,這事兒得讓魏思源知道……
夜深,人靜。
位于桑山上的護國寺一片寂靜。
偶有鳥鳴,顯得空靈。
兩個時辰無止休的誦經沒有讓一經心境平靜下來,他推開門,走出禅房。
月光鋪灑在鵝卵石的甬道上,反襯出淡淡的銀色光芒。
一經邁着遲緩的步子走到院中石台旁邊,有風起,松濤陣陣。
他穿着一件佛頭青的僧袍,五旬年紀看起來仍然俊美,風姿絕豔。
深冬嚴寒,他感覺不到。
唯有掌中字條讓他覺得千金重,重到他有些承受不起。
‘不惜一切代價助七皇子蕭臣登基稱帝,誓死追随-三日後子時,皇陵。
’
密令!
又一個密令者出現,非但出現還約了他!
試探,亦或那人知道自己就是密令持有者?
一經不敢肯定,但有一樣!
此人必是順着葵郡消息反查到皇城綢緞莊,又将消息透露給魯晉。
一經不知道那人有沒有從魯晉身上追查到護國寺,但有一樣,那人知道密令!
那人亦在查葵郡程霍氏!
那人,怎麼可能不是密令者?
那人一定是密令者,那人要見他!
見,還是不見?
一經将掌心字條捏得粉碎,見。
接下來的問題是要不要告訴溫禦!
一經望着遠處漆黑無光的密林,天邊幾點星光,清澈眸子便如那星光一般璀璨。
他靜默無聲坐在那裡,清冷身影與周圍景緻融為一體。
茫茫蒼穹,寒風朔朔。
這一次他不打算告訴溫禦了……